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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众妃嫔去给太后请安,福姐儿跟在赵誉身边,迟了片刻才到达凤凰台。宫人传报之时,屋中气氛有一瞬冷凝。
宫中近来传得沸沸扬扬,说赵誉偏宠福姐儿,如今难得出宫,第一晚赵誉就宿在春宜轩,且这样晚才来太后处请安,其中情由众人不免浮想联翩。
众人如常闲话了会儿,众妃嫔去后,太后喊住了赵誉。
竹帘下,赵誉浅啜了一口清茶,凤眸微掀,含笑道:“不知母后有何吩咐。”
太后叹了声,眉尖儿轻轻蹙了起来:“皇上,您自践祚以来,勤政恤下,深受百姓和群臣爱戴……”
赵誉笑了笑:“母后想说近来宫中的流言?”
太后点点头:“如今这样的话传出来,连本宫这边都有耳闻,……御史直谏皇上耽于美色毁了清名倒还罢了,最怕叫人误会是皇上对苏家格外有什么,恐要寒了各家的心啊……”
见赵誉抿唇不语,太后语气越发沉了几分,“皇上的心性如何,没人比本宫更清楚,皇上不是那等重欲之人……”
“母后。”赵誉启唇,打断了太后的话,“苏氏年幼,又长于乡野,什么都不懂。初进宫来,几番出事,儿臣出于怜悯之心,也有意震慑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因此……”
太后扯唇笑了。
“皇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若皇上当真下定决心去处置,只怕也无需费这许多心思。”
赵誉垂眸摩了摩那茶盏盖儿,没有抬眼回视太后,只缓缓地道:“母后,朕心中自有考量。”
他素来重孝,如今在太后面前自称“朕”,意思不言而明,是希望太后不要再说。太后心中一顿,凝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调有些哀伤:“皇上在位多年,将天下治理得那样好,是本宫一时心焦,多说了……”
赵誉叹了声,掷下茶盏轻轻牵住太后的手。
“儿臣有一事,还想托付母后。”
太后见他神色郑重,语调低沉,又结合前番种种,心里一大略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太后垂下眼,一时不想应答。
赵誉道:“母后,皇后的身子,也就是岁余……不管是瞧在旧年情分上,还是避免纷争上,儿臣都不得不这么做。苏氏,就托付给母后了。她虽愚笨了些,好在没什么心机。还盼母后能助儿臣……”
太后抿了抿嘴唇,长长地叹了出来。
她回握住赵誉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皇上,你跟母后说实话,此女……你是不是心里有她?”
赵誉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笑了开来,“母后说得是什么意思?天下皆在朕心,她亦九州之民……”
太后眼睫垂下去,眸光似乎变得黯然几分:“本宫知道了。”
赵誉撩了袍子站起身来:“儿臣叫人请了母后心心念念的贺家班,待母后午歇后就把人传进来。清早天气还有些凉,母后若四处游览,记得多加衣裳。”
事无巨细地吩咐了太后身边的人,然后才缓步朝外去了。
太后身边的窦嬷嬷上来换茶,见太后怔怔从窗口看向外头赵誉越来越远的背影,敛眉低声劝道:“太后是担心皇上真对苏家那位有心?皇上是有分寸的人,太后其实不必太介怀……”
太后摆了摆手:“你不懂的。”
叹道:“皇上是个极自制的人。少年时,每日文学武功各训半日,从没一日松懈过。自登位后,亦一直勤政恪己,这么多年来,各方想过多少心思想给他送美人,……后宫亦哪有平庸之辈?可你瞧皇上对谁特别不同么?他如此郑重的托付于我,你觉着是因为什么?”
窦嬷嬷抿住嘴唇,答案即将呼之于口,却不敢说。
太后瞭她一眼,替她说了:“皇上是怕本宫为难她。将她放在本宫手里护着,就是在告诉本宫,皇上看重她!这回春巡,皇上执意要本宫将新人都带着,难道是为了这些人讨本宫的喜欢吗?本宫最喜欢的青珣可被留在宫里看顾徐贵人的胎呢!……皇上是想护着新人,不想在徐贵人生产前再给旁人将她牵扯进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