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黑暗里的篝火,已经烧了这么久了。
希欧维尔总觉得能把她还没到绝境,他能在赶她最微弱的时候再度点燃她,成为她的救主,被她崇爱。
但是他没想到会下一场雨。
毫不留情地浇灭这一切。
“虽然黑暗后总能迎来黎明,但我们要意识到,并非所有人都能熬到那个时候……”
一个男声响起。
希欧维尔回过头,看见床头柜上,是卡兰亮着的手机。
保镖把她的日用品从坡道别墅带过来了,她可能要在急救站住一段时间。床头柜里有她的课本、笔记、小火车、拼图以及手机。
希欧维尔把铃声按掉,发现是她定的学习闹钟响了。
这个铃声有点耳熟。
希欧维尔想了一会儿,记起这是学生会主席的竞选演讲词。
也不知道他跟卡兰是什么关系,卡兰居然把这个演讲当作铃声。
希欧维尔拿着卡兰的手机,打开通讯录,一个个常用联系人看下来。
康斯坦斯·雪诺。
拉斐尔。
费曼博士。
瑞贝卡。
“梅德(Mayday)。”
这个名字下是他的号码。
她当然不会把“爱德蒙·希欧维尔”写在自己的通讯录上。
但是,备注为“Mayday”。
这是国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遇难求救讯号。
只有发生严重危难,无法自救时,才会用到这个信号。
希欧维尔觉得心尖上好像被敲了一下。
震颤感迅速传遍心室,整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溯。
闪光灯,摇滚乐,湿透的睡衣,支支吾吾的阿诺。
被血染红的游泳池。
还有那个吊笼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记得她在那个时候,扔牢牢抓着藤蔓。
即便黑暗铺天盖地朝她倾泻,她也没想过从吊床上一跃而下。
她要活下去。
她在手机里存过一个求救信号。
她悄悄地叫他“Mayday”。
希欧维尔放下手机,紧抱着颤抖的女孩。
“卡兰?”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对不起。”
——他为她恐惧。
卡兰仍没有回话,但是攥紧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希欧维尔又重复了一遍。
他把脸埋进她的发丝间,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还存在,永远挥之不去。
“他们都死了。”
塞勒斯,和所有人。
——他为她染血。
“我们在安全的地方。”希欧维尔拍着她的背,希望她能给一点回应。
说“没关系”也好,说“滚开”也可以。
只要她回应就好了。
“卡兰?”他几近恳求。
卡兰只是浅浅地“嗯”了一声,或许是被他抱得太紧了。
她感觉肩上有濡湿感。
——他为她流泪。
她是他的破冰者,失陷在极地的美丽光圈中,发出没有人听见的求救信号。
他想拥有她,也想拯救她。
他害怕这之间并不存在一种悲悯的平衡。 卡兰睡过去又醒来,看见黯淡的天色,便再度睡去,过会儿又再度醒来。
如此反复。
她最后一次醒来时,残阳似血。
希欧维尔不在她身边。
心理医生到了。
这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温声细气。卡兰之前的心理医生喜欢教她“怎么做”,而这个女人想听她说话。卡兰一直保持沉默,她也并不生气。
“我不算专业的心理医生……”中年女人说,“但我在妇女儿童救助机构工作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