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亥时末才回石院。
小七已经入睡多时,只有外间掌着灯。
他也没让青莲帮着洗漱,进门便一头扎进了内室,隔着被子扰的床上的人不能好睡。
“回来这么晚?”小七带着浓重的鼻音问他道。
“过两天是那位堂叔父的移棺之日,商量着怎么办丧葬事宜,多聊了几句。”手指拨拉一下她额前的碎发,“给你补录宗妇的事,今晚跟叔爷说了。”
小七缓缓张开双眸,等着他说下一句,他却始终不开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上去是不太成功的样子。
还好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正想劝他两句呢,就听他道,“伯父说,过几日,等你养好精神,让大伯母带你去宗祠祭拜一番。”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带着几分得意,像是在说:你看,我这事做的是不是很漂亮?
小七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好笑,一个没忍住,趴在枕头上哼哼笑了出来,起先他以为她是高兴的,后来发现这丫头似乎是在嘲笑他,便翻脸了。
外间,梅香端了茶刚进门,就听内室在笑闹,瞅一眼青莲,悄问:“有什么喜事么?晚饭时不还愁眉苦脸的?”晚饭时,主宅的大奶奶派人来下帖子,说是过几日要给娘子接风洗尘,娘子正发愁不想去呢,怎么这会儿到笑得这么开心?
青莲摇摇头,谁懂啊,将军回来就钻进内室,她也不知道里边出了什么事。
“要不要跟林妈妈说一声?”林妈妈交代过,娘子刚有身孕,胎气还不稳,让她们看着点将军,怕他鲁莽犯错。
青莲想了想,“我还是去说一声吧。”今晚她俩当值,两人见到将军跟避猫鼠似的,一个字也吭不出来,可别闹出什么事来,“你在这儿看着啊,别让将军乱动,我去去就回。”
梅香急的直跺脚,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看!”她还能管着不让将军上床不成!
林妈妈没多会儿赶过来,却也不敢轻易进屋,只在外间冲里头道:天晚了,娘子也该早些休息了。
哪知李楚在里边却回: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林妈妈人微言轻,哪敢反驳,只得灰溜溜先退下,想着这么下去不行,可是能管将军的嬷嬷又不在,突然想到西院的两位姨奶奶,她们说话应该还有点分量。
于是次日石院的家宴上,两位姨奶奶云里雾里给李楚上了节课,他却没听懂……
到是小七听明白了,却也装作不懂,总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跟他解释吧?这种话当然只能偷偷说。 做戏做全套,因为对外说秦川死了个重要人物,一众子孙必须回来守丧,因此这位远房堂叔的丧礼办的格外大,连家属看到这阵仗都有些胆虚,这规制简直堪比本家宗亲了,还好是千叶峰出银子,不然办完这场丧礼,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这场丧礼惊动了朝野,千叶峰主家的子孙自然得过来披麻戴孝,守灵堂,迎接远客,自己撒出去的慌,怎么着也得把戏做足。
小七有身孕在身,移棺头一日的道场李楚没让她去,实在是规矩太繁杂,怕她动了胎气。
移棺当日却是没办法躲掉的,二人一早用过饭,换上孝服。来到道场时已近辰时,李楚交代小七几句话便匆匆往灵堂去,辰时二刻,内廷派来的人要宣读悼词,他不好不在场。
直等他进了灵堂,小七这才往后堂来。
后堂门上的墨帘为显厚重,特地用黑纱重重裹了几层,推起来要比平常帘子重许多,红拂伸手推一下,一时竟没掀开,好在里边有专门打帘的小丫头。
帘子半卷开,小七扶着门框正要进去,却见偌大的正堂乌央央坐了一屋子人,此刻都齐刷刷瞅着她。
小七怔一下,还是抬腿进门。
这时西侧屋帘子被挑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扶了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着重孝的女子来到小七面前,妇人双手搭着小七的手背,行了个单膝大礼。
林妈妈在旁介绍:这是你桐叔叔的大闺女。
小七微微屈膝还了个礼,劝了声“姐姐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