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币电板?”
“对,那个时候黎森依然是我的常客,但神情委顿,再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最直观的一点是他对自己工作的态度,由最初的热爱,变得憎恨。”
“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制假?”
“应该是,而且他当时已经染了不小的毒瘾,有几次他来我店里吃饭,我试探着劝他戒掉,他每次都一笑了之,只有一次冷不防冒出一句‘我如果不要,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说完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不止东张西望,还神经质的开始发抖,后来饭都没完吃就走了,我由此判定他应该被人挟持,而毒品和他的家人便是控制他的软肋。
我不知道他对李慧敏是什么感情,但是王素兰母女,他一直放在心上,不然他不会为了王素兰有倚仗,冒险帮助她堂兄,而这等危险的事,他都把李慧敏牵了进去。我猜,他只是想的太单纯,以为只要自己装成不在乎的样子,挟制他的人就不会毁掉他珍视的东西,可惜他低估了那些人的残忍。”李广川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的恨意,“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关楠没有回避:“你对黎森似乎不止老板和熟客的感情?”
“是。”李广川坦白,“他让我想起曾经和现在的自己。”他笑了下,无奈而通透,“干我们这行,等于把脑袋系在裤腰上,能痛痛快快的死都是一种幸福。我们被迫学会算计,学会权衡,也学会演戏和伪装,但就算我们再会掩饰,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战友的背叛和死亡,我们依然会感觉害怕,在生命受到威胁,信仰崩塌的崩溃边缘,谁还记得当年在警校时候的高尚理想,和入行时根植于心的热血?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我偶尔甚至会机械的怀疑,我拼命活着究竟是为了未完成的任务,还是太过惜命?”
这是交心了,关楠有一阵默然,李广川在黎森身上找到了自己“莽撞单纯”的影子,他又何尝没在他身上看到曾经濒临崩溃的自己。
好多时候,记得是一种痛,不记得也未必可以解脱,甚至是死亡都做不到了无牵挂。
两人各自沉默,也各自消化掉心底那些杂乱无章的悲天悯人,干这一行的另一种深刻无奈在于,所有人的困扰都殊途同归,除了自己排解,谁也不可能成为谁的救赎!
…… 话题又再继续。
李广川说:“你有没有想过黎森的毒品是从哪里来的?”
关楠:“嘉陵市的路子我们都查了, 一点头绪没有, 我猜测如果不是上面的人直接供货,或者就不是来源于嘉陵市。”
“我也查过,不是在嘉陵市‘流通’的货, 换句话说, 如果不是刘述辉亲自给他, 就是有跟嘉陵市地下势力相对的人定时给他送货。”李广川将桌上侯宁的照片推回到关楠面前, “刚才我们已经说了, 他不可能是刘述辉扶持起来笼络释迦摩的人, 既然如此,目前嘉陵市所有毒品交易网络都在刘述辉手里,这个人想要大量散货根本不可能, 那么他要为人所用, 用处又恰恰和毒品有关,除了卖货,还有一种就是带货,专职带货。”
“专职带货?你的意思黎森的毒品是侯宁提供?”
“不是提供,只是充当运输工具。侯宁和黎森都是流火酒吧的常客,侯宁为什么喜欢那里,我们先不分析, 但黎森喜欢安静,对于噪音有很强的抵触性,如果不是拿货,我想不通他经常出现在流火酒吧的原因, 至于你提的那个叫张碧瑶的女人,估计作用和李慧敏差不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如果黎森的毒品是侯宁提供的,那就是侯宁是挟制黎森的人派去的棋子,而侯宁本身也有毒瘾,是否就说明背后的人用了同样的挟制方式?”
“可以这么说。”
“假设侯宁和黎森被同一人挟制,又相互制衡,那个人挟制黎森是为了制假,挟制侯宁是为了利用他送货,刘述辉的主业是毒品,释迦摩主业制假,意思就是释迦摩是黎森的幕后老板,而侯宁也是释迦摩的人,他们都跟刘述辉无关,释迦摩与刘述辉见面只是为了从他手里长期弄到能挟制手下人的筹码。”
“对,因为这些东西不在流通范畴,相对也更加安全。”李广川说,“你难道就一点没怀疑,黎森是释迦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