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_作者:落木寂无声(1350)

2019-10-30 落木寂无声

    “享禄四年十月这份资料,本该是莲淳、莲贤二位署名,可惜当时不慎泼溅墨汁,关键处涂污,后来修补时误记了。”
    如此侃侃而谈,居然又把所有的指摘之处,都圆了回去。
    不管圆得好不好,总是有了个切实说法,也多少能拿出一些证据来。
    一个少年武士,身材瘦弱却十分强势,五官打理得一丝不苟。一个少年坊官,满脸蜡黄隐有病色,微笑着有种以柔克刚的气场。
    可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这种短时间阅读文书,整理信息,以及综合表达出来的能力,平手义光以前只在本多正信和竹中重治身上见过。
    他不由得啧啧称奇,先不管断案,而是悄悄问了二人姓名。
    小西行长答曰:“此人近江石田佐吉,年仅十六,乃是在下近来发掘的可造之材。”
    下间赖旦则说:“乃是青莲寺坊官之子大谷平马,现年十七,因博闻强识被贫僧用作亲随。”    石田佐吉与大谷平马,针对二百多份文书的真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前者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后者善于举一反三的变通,争得有来有往,焦灼万分。
    可称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时而引经据典,时而移花接木,时而直取要害,时而引蛇出洞,时而先发制人,时而以静制动,渐渐生出相知相惜之意。
    还别说,在这个全民教育水平尚且比较低下的年代,能把文书读透彻的文化人并不那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陈耽于诗词歌赋的老古板,少于精于吏案事务的实干者。
    很多相对偏远的地区,连政务文书都几乎不存在,纯粹靠遵循惯例和口头约定,来维持社会秩序。还有不少地方虽然用上了书面文件,但发放和签署极为随意,字句错漏和自相矛盾之处比比皆是,过个十年八年便无以为继,不得不宣称“过往条例全部作废,以新文书为准”。
    当然也存在关东后北条家这种法度严明、文官自成体系的大名,但属于极少数。
    石田佐吉从三年前开始替周边的村庄与寺社有偿代写文书,半年前被小西行长挖掘到身边,一直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大谷平马为青莲寺、愿证寺服务则是超过了四年,也是广受信任的文案和政务高手,尤善于分析土地权责和钱财借贷情况。
    今日一见,彼此都心生佩服。
    起初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到半个时辰之后,反而气氛越来越和谐,两人渐渐放开立场上的差别,以第三方角度,客观地分析起文书的真伪情况来。
    武士们和僧侣们,听着都觉得不对味,感到好像跑偏了主旨,但是都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说不出话来。
    因为石田佐吉和大谷平马的阅读量太大,反应太快,理解力太强,寻常人根本没法跟上节奏,想插嘴都不知道该怎么插。
    当着平手义光的面,也没办法以势压人。
    这可太难受了。
    国府盛种与下间赖旦,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说。
    他们都不是擅长打嘴皮子官司的人,基本上早已听不明白场上在说什么内容了。
    小西行长同样天资过人,又是商户之子,倒是大致弄得明白,不过他现在身份属于偏向武士那一派,不好公开表达态度。
    井伊虎松也是全然迷茫,但专心致志盯着石田与大谷的动作,聆听着每一句话,力求去学习和模仿,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进步到这层次。
    其他的几个年轻侍卫就没这个意识了。
    户田尊次郎和加藤孙六两人不断地低声交流着看法,却始终是“好厉害呀!”“他怎么连这都记得?”“如此一说听起来也有道理但好像哪里不对……”这些话,完全把自己当做局外人。
    完全没想过要往那个方向前进,哪怕一步。
    平手义光同样不是什么擅长咬文嚼字的人,但他只饶有兴味地听着,不拘字句,不求甚解,只专注于石田和大谷讨论内容当中的核心部分。
    最终谈了大半个时辰功夫,两人开始疲惫,渐渐语速没那么快的时候,平手义光拍着桌子下了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