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鉴扯掉辛柏头上的符纸,冷冰冰地问道:“能不能起来?”
去掉符纸,辛柏身上的气流开始缓缓窜动,但依旧不能动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清鉴,木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知晓对方是要救他,但为什么要救他,他就不明了。
清鉴低低咒骂了一声,觉得做魔头做到她这个份上,十分憋屈。
她拽起辛柏的一只胳膊,将其从地上拖起,背在背上,然后疾步出了静拓观,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由此可见清鉴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静拓观在阳光中渐渐隐去了身形,只剩下门口一株上了年纪的歪脖子树。
辛柏的头颅枕在清鉴瘦窄的肩头上,直至凛凛的晨风拂面而来,他才从恍惚中猛然惊醒。
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辛柏本想将揣摩好的脏话一一骂回去的,可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他轻嗅着清鉴身上散发出来的药香,幽幽地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清鉴目不斜视,勾起唇角冷笑道:“给点苍河的恶鬼加点餐,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它们应该会很喜欢。”
这话一出,辛柏倒是不再疑神疑鬼的了,他若有所思,思索的同时,又开始打量起清鉴。光线从枝叶间隙中四面八方穿了进来,深深浅浅地落在她的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再往上看,就看到了她的眼睛,圆溜溜的,清透明亮,好似前些天见的那只黑猫,乖巧又狡黠。
正在辛柏审视入迷之际,清鉴猝不及防地偏过脸,阴恻恻地警告他,“再看我就剜了你的眼!”
辛柏自然不怕她的威胁,没头没脑地笑了一下,“我听说,珘界人人都很怕你,可你这么小,有什么好怕的?”
清鉴愣了下,皮笑肉不笑道:“因为我坏。不过,你比我更坏。”
辛柏挑了下眉,洋洋自得道:“那是,我可是坏到连我师父都想让我灰飞烟灭呢。”
清鉴别过脸,踏上一块青石板,“下了山,你别再来我了,我的耐性有限,你若是敢再来忽悠我,我定饶不了你。”
辛柏半眯起眼睛,笑吟吟道:“你讨厌别人骗你啊?”
清鉴掀了下眼皮,“难不成你喜欢别人骗你?”
辛柏眼神涣散,他抬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畔懒懒道:“我要是你,知道了,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清鉴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只是阴着脸,沉声道:“给老娘放开!”
辛柏识时务地松开了手,喃喃自语道:“要说惨还是你比较惨,得罪我的人,我迟早得让他们还回来,而你,没机会了。”
疯子就是疯子,同他废话,清鉴也快要疯了,她深吸了口气,闭口不言,只顾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漫山遍野的花忽然疮进了清鉴的视野里,她不知不觉停下了步伐。
清鉴看痴了,忍不住叹道:“珘界竟有如此好地方。”
辛柏却视如敝屣,“这花是我那饱食终日的小师弟种下的,他原先在观里就常折腾这些玩意儿,后来不知从哪得了把种子,便将花弄到了外头,观外那么肥沃的土地他不种,偏偏要种到这里来——”
清鉴不言不语,长久地站在那儿。
“你喜欢花啊?”辛柏问她。
“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清鉴打了个哈欠,“个别例外。”
个别?辛柏蹙起了眉头。
刚入城,清鉴远远就瞧见了图南和他的阴兵们。
图南坐在大马上,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确实很高兴,方才偶遇檀菁,同她交谈了一番,虽同丢了神魂似的,没听清她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眉飞色舞。
然而一瞧见清鉴,他就眉飞色舞不起来了,感觉身后高高翘起的尾巴瞬间就被人给捏住,蔫了。
图南抓起缰绳,不想同清鉴正面交锋,可在看清她背上的人物后,他大大地惊了一下,立即翻身下马。
他一面向清鉴跑去,一面在心中暗叹,这女人当真是狠辣,且段数极高,连六叔这般厉害的人,都难逃她的魔爪,更何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