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英小小年纪,办事倒是挺稳重的,在阿殷卧床期间,跌跌撞撞,拄着根木棍,走街窜巷,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他与阿殷相依为命,在村头搭了个小屋,靠接些散活来谋生存。过了几年,阿殷为了避嫌,主动搬出了房子,四处漂泊,还私下偷偷给李元英物色了不少姑娘,李元英知道后,气得两天没搭理她。
张叔听说后,笑了半晌,打趣阿殷道:“干脆你们俩凑合一块过呗。”
阿殷连忙摇头,“不成不成。”
“为什么不成?”
这时候阿殷就没说话了。
***
夜色渐浓,破庙里响起张叔时深时浅的呼噜声,阿殷静静地看着对面熟睡的两人,她脱下鞋袜,露出狰狞的脚背,小心翼翼地把脚探近火堆。
盯着火光,她仿佛看见了那天。
她躺在床上,巨大的火舌从屋顶上钻进来,很快便吞噬了周遭的一切。门外是众人凄厉的喊叫声,在火海里响起,很快又降了下去。
她光着脚茫然地跑出房间,眼里只看得见一片火红,连天空都被烧亮了。
一根烧断的房梁“啪嗒”一声从上边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背上,她惊恐地趴在地上大喊救命,可是大家都忙着逃命,没人搭理她。
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频频落泪,后背被烫得脱了层皮,火势渐渐逼近,爬上了她的脚。
阿殷突然惊醒过来,猛地收回了脚,途中险些把火堆踢翻。她死死咬着发白的指尖,努力让自己安平静下来。
阿殷抱着双膝怔忡出神,恍惚中,嗅到了一股杏花的味道,杏花?大冬天的哪来的杏花?她茫茫然地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忽然向后倒去。
在混沌中,阿殷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潜意识里,她察觉到了危险,她不停地在心里在给自己敲警钟:不能睡,快醒来,醒来。
她横躺在冰凉的土地,费力地掀开一点眼皮。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眼中跳动,阿殷意识模糊,她悄悄用力地掐着大腿,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这迷药的药性太强了,她的手上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儿。
此时,房梁上的瓦片轻微动了一下,阿殷迅速闭上了眼睛。
未几,有个人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空寂的庙里徒然响起了男人低沉平缓的声音。
“主上,淮安大师已于昨日抵达城中。”
“知道了。”
这短短三个字让阿殷瞬间头皮发麻——怀瑾!
他竟然没事?是他命人下药迷晕了她?那人唤他主上,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阿殷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冷冰冰的又开了口,“主上,计划有变,是不是要先杀了这个女人?”
怀瑾没吭声,想必是默许了。
阿殷心中一片荒凉,这三个月来,怀瑾待她果真是虚与委蛇,费尽心思啊。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护卫,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既然这样,怎么不一直装下去,为何突然想取她的命?
阿殷混沌地想着,直至冰冷的长剑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动弹不得,手指扣着地面,硬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怀瑾声音暗哑的开了口。
阿殷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回了胸膛里,她暗暗舒了口长气,他终于良心发现了。
怀瑾淡淡道:“先把她绑起来了吧,回到蓟北再处理,那样比较新鲜。”
阿殷成功捕获到了这话里的精髓,新鲜?她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杀她就算了,还想用她的尸体做什么!
脑子里很快浮现了一幕幕血肉横飞的画面,阿殷差点没崩溃地尖叫出声。
“是。”
接下来男人平平板板板的声音宛如一把大刀穿过阿殷的脑袋,“马车已在外头备好,请主上先移步,属下这就把这老头给烧了。”
“弄仔细点,别留下痕迹……”
阿殷猝然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先是一张恐怖的刀疤脸,然后再是怀瑾那双幽深的眼睛,她咽了咽口水,觉得两个黑白无常向她索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