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子,不带感情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是这副模样,不人不鬼的。”
阿殷见他难得配合,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疑惑都给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拿我做药引?是不是你中毒了,所要吃人肉来解毒?”
怀瑾失笑道:“我不吃人肉,我也没中毒。拿你做药引是为了治祁王的病,可是现在不需要了。”
“为什么?”
怀瑾顿了顿,挑起了另一个话头,“如果天下太平了,你想做什么?”
阿殷“唔”了一声,“我想仗剑走天涯,惩奸除恶,做个侠女。”
怀瑾听闻,笑了笑,“怪不得你的身手这么好。”
阿殷喃喃细语道:“可是,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呢?”
怀瑾静默了半晌,信誓旦旦地留给了她两个字,“快了。”
阿殷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动,她伸出手,擦掉怀瑾额头上那滴快要掉落进眼里的血珠。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怀瑾愣了下神。
阿殷慢慢闭上眼睛,叹息道:“有时候,你真像个好人呀。”
怀瑾笑了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夜色沉寂,回应他的只有草丛里蟋蟀的啼叫。
“喂,喂。”怀瑾脸色一变,连唤了好几声,“阿殷?”
阿殷无声无息,环在他肩上的手松了开来,沉沉地垂在两侧。
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怀瑾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糖 怀瑾积聚了最后一点力气,背着阿殷疾步走出了芦苇荡。
他将她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尖,果真是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死了?
怀瑾屏气凝神,环顾四下,却怎么也感应不到阿殷的魂魄。
于怀瑾这类游走于三界外的异物而言,死亡意味着湮灭,他们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不会感到疼痛,他们没有灵魂,死了,就真正的没了。
怀瑾不太清楚,为何阿殷能瞧见波罗,也不大明白,为何她半夜打开房门,就能走向通往这里的路。她可能是有些特别的,但不可置否的是,她是人,断了气,灵魂出体,是会变成鬼的。
“阿殷?阿殷?”怀瑾握着她的手,不死心地又唤了几声。
阿殷静悄悄的,那柔软温热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怀瑾无能为力地坐在那儿,神情木然地想:出去以后,将她送回襄汾,找个好地方葬了罢。
他似乎阿殷的死并不感到悲伤,只是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
怀瑾低下头,定定地望着阿殷的面孔,抬手擦干净了她脸上的血渍和泥土,自言自语道:“为何别家的姑娘都是干干净净的,你却总是灰头土脸,血迹斑斑,像个乞丐。”
说完,他都想象得到,若是阿殷听到这番话,一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才像乞丐!”
怀瑾面色沉静,一想到眼前这人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他发觉右胸上那受了伤的血洞竟开始隐隐作痛,痛得他呼吸一窒。
他伪装人,一向伪装的惟妙惟肖,言谈举止,接物待人,未曾露出过半点破绽。唯独在受伤,病重这种事上,他只能凭着印象做出反应,毕竟他不明白痛痒是怎样的。
怀瑾愣愣的,手指颤抖地抚上阿殷的眼睛。
“小瑾——”清脆的女童声忽然在寂寥的夜空里响起。
怀瑾抬头,瞧见波罗正捧着颗半蓝半红的珠子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
波罗边跑边迫不及待地向他控诉,“吓死我了!珠子半夜突然变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回事啊?凛啸呢?”
怀瑾默默无言,转回了头。
波罗跑到他跟前,正要问他发生了何事,转眼便瞥见躺在地上的阿殷,眼睛瞬间瞪成铜锣,“她,她怎么会在这?”
怀瑾摇摇头,“你快看看她的魂魄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