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很好,难得的好。对她也挺好。这辈子除了两个母亲,没有谁这么对她好过。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稳定,不可控。可不见得她就是稳定的,可控的。
步长悠站起来,叫上青檀和紫苏,仨人一块出了房间。
李玮见她出来,赶紧上来问:“公主要走?”
步长悠点点头:“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麻烦你多费心照料。”
李玮有点不高兴,他觉得她怎么着也不该在这时候走,皱眉道:“公主什么意思?”
步长悠道:“让他好好养着吧,把身体养好再说,至于我的意思……他知道的。”
李玮听她的语气很轻松很自然,好像公子还有机会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道:“好嘞,公主慢走。”
回到洋槐街,快到家门口时,紫苏瞧见府门口的槐树下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还有人。那俩人见她们的马车越走越近,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甚至还跑了过来。
紫苏有些纳闷,跑过来的这个人怎么如此像流云?紫苏减缓马速,那人越走越近,她发现还真是流云。
不过这会儿距离家门口就十几步的路程,紫苏朝流云指了指,流云就跟着马车一路又返回了门口。
马车停稳,青檀从马车里钻出来,瞧见流云,一脸惊喜:“嘿,流云,你怎么出来了?”
步长悠听到之后,立马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流云哭着喊了一句公主。
步长悠笑:“每次都哭,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流云扑上来抱住她,痛哭起来,像受了什么极大委屈,步长悠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将流云推开一点,问:“怎么了?”
流云勉强压住哭腔,泪眼汪汪的瞧着她:“夫人她……夫人她……”
步长悠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下意识的接住流云的话:“母亲怎么了?”
流云又哽咽起来:“夫人……没了。”
步长悠没听懂:“什么叫没了?”但其实她已经听懂了,声音都在发颤,只是不肯相信。
青檀从袖袋里摸出帕子递给流云,流云边擦边抽噎:“今天花匠进扶苏园修树枝,夫人和老娘闲着无事,就过去帮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夫人兴致特别高,就顺着梯子上了树,还拿锯子锯树杈,结果失了手,一头从树上栽下来,扭断了脖子,人当场就……”她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不可能。”步长悠斩钉截铁道,这太荒谬了,母亲一生持重,怎么可能爬高上低。她道,“你别是诓我吧?”
流云眼眶红红的:“王上现在在音书台,是他让我出来到清平寺请公主回去的,住持说公主在城里修行,给了我地址,公主快跟我回去吧。”
步长悠脑子嗡的一声,变成了空白。接着有些发晕,眩晕越来越厉害。她捂住额头,想使自己冷静下来,可站都有些站不稳。青檀和紫苏见状忙扶住她,结果才一挨到,她整个人就倒了下去,跌在了青檀的怀里。
流云这才注意到步长悠浑身是血,她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紫苏叫她别紧张,别人的血。流云松了口气,几个人将步长悠抬进了屋子,给她打扇子,喂凉水,人逐渐清醒了。
步长悠清醒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缓了一会儿,她知道是事实,可始终无法相信,太突然,太荒谬,像梦一样,她都哭不出来。
她起来换了件衣裳,洗了一把脸,留青檀在家里先收拾行装,然后带着紫苏跟流云回了桐叶宫。
小时候,祁夫人同步长悠说过,说倘若将来她死了,希望步长悠将她带回家乡安葬。步长悠至今都不知道祁夫人的家乡是哪里,只说是一个水草丰茂的地方。不过,步长悠想,总有人知道的,她一定会把她送回去。
到了桐叶宫,暮色已下,音书台内外都有青麒卫把守,步长悠到了主殿外,看见了她的乳娘刘氏,可她来不及跟她说话,杨步亭请她直接进殿。
殿里人不少,步长悠没心思细看都有谁,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双手交叠在腰上,静静的躺着,像只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