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撸起袖子,不出所料看到几个青紫的印子,不过这也是常事,妞子都挨惯了,也懒得管,反正不出几天就会消,只是屁股上那一脚挨得有点狠,估摸着已经肿起来了。
妞子仔细数了数钱,很满意的笑了,一双疲惫的腿也变得轻松起来,她绕道去桂花胡同切了半斤猪头肉,装在篮子里,准备带回家同小毛儿一块吃,并在心里盘算着明日买一盒点心送给潘二娘。
上回福姐儿说想吃枣花糕,就称一斤枣花糕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伴着猪头肉的香气走进自家那破破旧旧的小院子。
“啪嗒!”
篮子摔到地上,包好的猪头肉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尘,肉的香气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简直令人作呕。
妞子上下牙咯咯打架,一股寒意顺着脚跟瞬间蔓延至头顶,她连滚带爬的扑过去,颤抖的伸手探了探鼻息,从嗓子眼里蹦出几声颤抖的呼喊:“小毛儿,小毛儿,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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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肉的油已经凝结了,和暗红发黑的血掺杂着,妞子看到自己和小毛儿睡的那张床支离破碎,墙缝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阵风从里面穿过。
她现在还想得起自己兴高采烈的回来,发现那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心中是多么冰凉。
她想起自己抱着小毛儿一家一家医馆去求人,可没有一个大夫肯接手,都说“血都流光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她还想起她把小毛儿送到医院时,身上只有卖花的钱,可没有钱,洋老爷就不肯治病用药。
她跪下来给人家磕头,可并没有人怜悯她,那时她心中又是多么绝望。
妞子不怪洋老爷不肯发善心,这世上穷人多了去了,个个都要人家怜悯,家底再厚的老爷也得喝风,可她恨,恨那个畜生一样的酒鬼爹。
拿走所有的钱,却把小毛儿打成重伤,那个酒鬼爹,分明是要叫他们都去死!
好吧,既然他不留活路,她为何还要任由他压榨打骂,索性先下手为强,看谁杀得死谁!
妞子没有管地上那一堆杂物,若是以往,她必定是要赶在酒鬼张回来之前收拾好的,不然被看到了,又得挨一顿毒打。
可她现在不怕了,想打她,也得有命打。
妞子去灶上拿了菜刀,刀用了很多年,已经钝了,她抄一把水,在磨刀石上“嚯嚯”磨起刀来。
带着锈迹的刀渐渐被磨得铮亮,雪一样的刀刃迸射出一道白光,将人眼睛晃得流泪。
她将刀放在膝上,轻轻摩挲着刀刃,锋利的刃口将手指划出一道血痕,这么快的刀,杀人一定也很快。
妞子坐在屋子里唯一一张瘸腿小方凳上,靠着墙,面色阴沉,回想起十二年来的光阴。
她还记得年幼时,她和小毛儿一起提心吊胆的躲在角落里,等着她爹回来的例行毒打。
她也记得饿到胃都抽搐时,她爹把家里最后一分钱都拿去灌了黄汤。
还有小毛儿被打瘸了的腿,被开了瓢的脑袋……
这么多年来,她一人抚养着弟弟,走街串巷讨生活,受了多少委屈?她过得那样难,为什么这个该死的酒鬼爹还要来妨碍她?
是的,他该死!他该死!
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有她和小毛儿一天好日子过!
妞子心里盘算着,要怎样干脆利落的杀了他,而又不致使他逃了出去?毕竟一个成年男子可比她一个身板瘦弱的小丫头有力量多了。
若是他醉得站都站不稳了,那可以在他进院子时,直接砍断他的脖子,若是他还保有两分清明,那就不大好办,只得等他睡着了,用被汗液和脚臭腌制入味的破被子捂住他的头脸,再将他剁成碎块。
妞子没有杀过人,可在她想着这么残忍的事时,却并不为此感到恐惧惊慌。
她冷静的盘算着要用怎样的手法,又要怎样处理尸体——万一事情败露了也不打紧,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罢了。
她以往总是很怕她爹的,怕他打她,骂她,卖了她,可现在手里握着刀,她觉得自己成了威严而有力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