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乾笑道:“汪兄此言不地道,你我两家,相交数十年,你我二人,形同兄弟,何不说出肺腑之言?也罢,兄弟我便说实话,我不大看好韩太守。”
“哦?何以见得?”
汪环讶道。
黄启乾摆了摆手:“等吴老过来再详谈。”
汪环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取出烟枪,叭哒叭哒的抽起了烟。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老态龙钟的吴士敏才在家人的搀扶下赶来。
“见过吴老!”
黄启乾与汪环赶忙施礼,并一左一右搀扶着吴士敏坐在了中间太师椅上。
虽然徽州会馆由黄启乾主持,但吴士敏资格更老,是上一任的馆长,坐主位,并无不妥,吴士敏也很满意,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呵呵笑道:“老喽,行动不利索,让你俩久等了。”
“吴老客气了!”
黄启乾干笑一声。
到底是久经风浪,吴士乾一看二人神色,就知道必有要事,于是转头道:“先去楼下等我!”
“是!”
两名家人躬身离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徽商三巨头,黄启乾亲自给吴士敏沏上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哈~~”
吴士敏轻轻蹭了蹭茶盖,抿了一小口,只觉颊齿留香,不由叫了声好,便道:“贤侄正说着什么?”
黄启乾笑道:“我与汪兄正在讨论韩太守能否守住扬州,不知吴老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呀,不好说!”
吴士敏摆了摆那枯黄的手掌,摇摇头道:“贤侄既问起此事,想必心中犹豫难决,可是如此?”
“不错!”
黄启乾与汪环同时点了点头:“正需要吴老指点迷津,请吴老放心,此间只你我三人,无论说的什么,都不会入第四人之耳。”
吴士敏呵呵笑道:“你我三家,份同世交,老夫不信你俩,还能信谁,此言勿要再提。”
说着,便是一脸沉凝道:“李司令初生之犊,自有一股勇猛锐气,从他先克高邮,再破淮安,直至逼退得黄得功便可看出,实是精通兵法韬略,再观他所做所为,决不能以流贼视之,而是应看作太祖爷,张士诚那般人物,从他起兵之初,就存了夺天下之念想。
且李司令攻破淮安,却不占取,只取漕粮,逼迫黄得功速战速决,可见进退有度,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等人物,生于乱世,自当有一番作为呐!” (谢谢好友书友20190506105501345的打赏~~)
黄启乾与汪环相视一眼,汪环问道:“吴老可是看好李司令?”
“诶~~”
吴士敏摆手笑道:“老夫可没说这话,当今天下,皇上居正统,有张献忠、李自成为心腹之患,又有李司令异军突起,谁是龙,谁是虫,未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呐。
不过……李司令取下扬州应该不难,就看他下面怎么做,毕竟扬州非高邮可比,高邮是个小城,可无为而治,而扬州乃天下大邑,诸事繁杂,他若能把扬州治理得好,就也能治理好天下。”
“那我等……到底是走还是留?”
黄启乾迟疑道。
吴士敏捋着稀疏的胡须,沉吟道:“老夫来时,见到街面上的店铺关了好些,很多人拖家带口往南京逃,你我若是想走,自然能走,就怕走了再也回不来,想你我先辈,自弘治年间就来扬州讨生活,历数代人,终至攒下这份家业,谁能舍得放手啊。”
“是啊!”
汪环点点头道:“扬州盐业,原由山陕商人操持,直到弘治年间,开中法变为了折色法,我们徽州人才开始进入,几经沉浮,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啊,你我三家侥幸脱颖而出,若是走了,只是白白便宜了山陕人,那我们……要不要投了李司令,搏个从龙之功?”
黄启乾的脸面,现出了挣扎之色,徽商比不上西商有钱,但善于钻营,相对更有文化,更敢于去搏个机会,可是李信是反贼,失败了就是抄家灭族,他不敢做决定,不禁看向了吴士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