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还如往昔般,站鼓楼上眺望着运河,因冬日特有的晨雾,运河上烟纱渺渺,一条条泊岸的船只仿如苏醒了,灯火逐一亮起,不时有人往水里倾倒着什么,还有人从运河里提水。
正当龌龊的念头暗暗转动的时候,驿卒突然抬头望向了正南方向。
薄雾中,一群人影出现,影影绰绰,竟似望不到头,再一细看,似乎穿着官军服饰,却又不大象,比寻常官军的穿着更加精美。
“大清早,哪来的军队?莫非是北边有事了?”
一名驿卒向身边同伴问去。
同伴也是满脸不解,挠了挠脑袋,紧紧盯着。
而沿途的那些驿店就如末日来临般,刹那间乱作一团,有砰砰关门的,有发了疯往船上逃的,还有的姑娘婢女扯着嗓门尖叫!
要知道,明军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代名词,说句难听话,全天下就没有不打劫的官军,即便是清廉如卢象升,领军与李自成作战的时候,仍是不得不放纵士卒四处掠劫,尖银烧杀,毕竟朝庭欠饷,不让士卒打野食,谁给朝庭卖命?
“站着,站着,谁再乱跑,老子杀谁!”
“所有船只不得开走,老子们在对岸有炮,轰沉你个狗娘养的!”
“再敢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老实实靠岸,不然去扬州抄你家!”
隐隐约约,有各种喝骂声传来,那群军卒虽未杀人,但也凶神恶煞,拿刀枪指着一个个乱跑的行人,偶尔还有几声枪响,离岸的船也被强行唤了回来。
“哎~~”
那名驿卒叹了口气:“瞧这模样,定然是南京刘太监(督理太监刘元斌)的兵,瞅着大清早过来,就是打秋风的,那些商家不被扒层皮怕是走不了呐。”
“是啊!”
同伴附合道:“还有那些小媳妇俏丫鬟,多俊儿,多水灵,只怕清白不保喽!”
鼓楼上,这两个驿卒也不敲钟示警,只是议论纷纷,他们眼中刘太监的兵,正是李信亲领的前锋营、亲卫连、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步兵团,半个弓箭团,其余大队都在运河对面。
因高邮位于运河以东,要攻打高邮,首要问题是渡运河,因此李信亲自带着近千两人围住了下游的一处村庄,征了几十条船,却都是小船,人能过来,炮过不来,于是他用一夜时间带着士兵渡过运河,抢占孟城驿,征集大船,把火炮和后续人马运来。 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支官兵凶则凶矣,却不扰民,既不抢掠财货,也不调戏大姑娘,很多人站在一旁,怀揣着忐忑不安,面面相觑。
这时,驿丞带人跑了出来,喝问道:“哪里来的兵?你们的上官呢?”
驿丞是驿站的主官,不入品,这种角色也是个苦哈哈,在明代,邮驿被称为普天之下,极苦极累,民间第一祸害,盖因过往驿使、官员违规用驿者越来越多,朝庭严禁官员在邮驿大吃大喝,而上级官员却必定索要特产琳琅、美味佳肴才罢休,驿丞给不起,便动辄遭打,甚至被活活殴打至死也屡见不鲜。
“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我家总司令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何虎大步迈出,一脸凶相的喝斥。
驿丞卑微惯了,哪敢回嘴,只是怔怔站着,周围也是纷杂声四起。
“砰!”
黄海朝天开了一枪!
他差不多掌握了李信的习惯,在面对闹哄哄场面的时候,别说废话,先开一枪,比什么效果都好。
果然,周围安静下来。
李信排众而出,向四周拱了拱手,便大声道:“乡亲们,我们是中华革命军,我是革命军总司令李信,有鉴于高邮老百姓深受明延之苦,我军将接管高邮,与民为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头脑里冒出了两个字,流贼!
“流贼,流贼来了!”
“上回献贼攻下了盱眙,今日又有流贼盯上高邮,跑啊!”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骚动,士兵们又是砰砰几枪,现场再度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