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一岁的小屁孩从哪儿学来的一套一套?嘴上还没毛呢就想什么夫妇一体、夫荣妻贵,还要我从夫为他考虑,我简直想学凤鸢甩他一个大白眼。
“隔墙有耳,周围这么多人,殿下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知道啦,”他别别扭扭地说,“我听你的就是。”
到了信王府,男女分席次而坐,我终于可以甩开他去找永嘉公主。列席的女眷中除了德太妃,数长公主身份最尊贵。公主怕她在场其他人拘束,让我陪她先去后园歇息,开宴后再入席。
“回来这么久,难得皇家终于有了一件喜事。”
公主丧夫孀居,一直素面简装、不施粉黛。今日她显然心情不错,盛装打扮起来,仪态万方、容色照人。我除去孝仪,换了一件浅藕色外衫,未戴钗环,陪她在后园池边散步,还被王府下人误认作是伺候公主的女使。
暮色将至,王府各处次第掌上灯盏。一水之隔,对岸就是宾客拜谒登记之处,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往来喧闹不绝;我们这边则草木葱茏,鲜有亮光,隐于暗处。
“咦,”公主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对岸说,“虞相也来了?”
我举目望向对岸,居然在人群里看见了虞重锐。 不知虞重锐是不是也发现了公主, 转头向我们这边看来。
离得这么远,又没有灯, 这也能看见吗?
我不禁悄悄瞥了一眼公主, 今日她确实容光焕发、光彩夺目, 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
公主道:“要不要过去跟虞相打个招呼呢?”
我以为她只是自言自语, 低着头没应声,公主却又追着我问:“瑶瑶,你说呢?”
“啊?我……不、不去了吧?”我看了看对面, 虞重锐刚到就被好几个人围着寒暄, “那边都是男宾,而且虞相好像挺忙的……”
“那好吧,”公主似乎很是失望, “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次。”
“公主……很像见虞相吗?”我小心地问, “难道对他还心存挂念?”
公主叹大气道:“唉,挂念有什么用,人家心里有人了。”
我不由吃了一惊。虞重锐不是谁都不喜欢吗,他居然还会心里有人?是谁?
不会是我吧?
——我这么想, 是不是有点太妄自尊大不要脸了?
“真、真的吗?上回公主不是说他寡情冷性,对男女婚姻之事不感兴趣?”
“那些都是搪塞之辞罢了。”公主撇撇嘴, “当时我就看出来了, 他早已心有所属,但是怕我仗着皇家威势, 棒打鸳鸯、牵连迫害那女子, 所以编出这番话来拒婚。我是那种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的公主吗?”
“就是……”我含含糊糊地应和道, 觉得不对赶紧改口,“不是不是!”
“所以我也有点生气,但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倾心。后来终于知道了,又觉得他们也挺不容易的,唉。”
我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平定心绪,忍不住问公主:“谁呀?”
公主看了我一眼:“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还是不嚼这舌根了。”
公主,求你勉为其难放下身段嚼一下好不好……
听公主的意思,应该是我跟她都认识的女子,这样的人也没几个呀!但想必不会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我……我肯定会信的。
吉时将近,华灯初上,宾客云集。
公主携我一同回女宾内席,从游廊上穿过去,迎面遇上几位结伴而行的年轻后生。
游廊上只点了零星几盏灯,那些人一边走一边互相嬉闹,并未留意面前的人是长公主。公主举扇半遮面,与他们各走一边,擦身而过。
相错的瞬间,公主忽地放下纨扇,骤然回头。
那群人中最末的一位公子也转过身来,赫然竟是邵东亭。他没有穿朝服,而是一身雪青长袍,玉簪束发,腰系丝绦,衬得他一副……风姿翩翩人模狗样的架势。
我后知后觉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荆芥香气,公主定是被这气味吸引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