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_作者:时久(207)

2019-11-29 时久

    小贩递过来一只面具,我随手丢了一把钱给他,从人缝里挤过去。

    虞重锐和邓子射个头都高,中间夹着一个凤鸢,十分显眼。我嘴里喊着“借过借过”,接连撞了好几个人,终于挤到他们身后。

    我正要去抓虞重锐的袖子,他忽然转过身,和我四目相对。

    这情形恍惚有些熟悉。去年上元夜,我似乎也是这样路遇一位白衣公子,拉着他一同加入傩舞队中,只不过那位公子戴着面具。

    柳毅的面具。

    我把手里的面具递过去:“公子,要面具吗?”

    凤鸢闻声回过头,挥手道:“不要不要!一个面具也来兜售,莫不是二道贩子?”

    虞重锐却笑了起来:“怎么卖?”

    “不卖,送给你。”

    他接过面具覆到脸上,绳子在脑后系成结。

    凤鸢柳眉倒竖:「原来不是二道贩子,是来勾搭少爷的狂蜂浪蝶!脸皮可真厚啊!」一边就准备撸袖子跟我理论。

    我一把拉起虞重锐转身就跑。凤鸢在后面跳脚大喊,被邓子射拉住了。

    我的面具不卖,不过,接了我的东西,人就得跟我走。    我拉着虞重锐避开人群, 一路往南跑去。

    我们逆着人潮, 穿过里坊大大小小的街巷。我想就这样牵着他, 一直跑到天涯海角, 到没有纷扰、没有争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去。

    但这里是洛阳,洛阳城是有尽头的, 尽头的城门已经关闭。

    终于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 我认出路边那棵一抱来粗的老桃树——就是我尾随虞重锐讨要玉佩、他跟樊增在树下打了一架的那株。

    桃花早就谢了,秋实也已摘尽, 冬日里只剩疏疏落落的枝干。

    “你慢一点,莫伤着……”

    我把他拉到树下暗影里, 然后回身抱住了他, 他的后半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跑累了,喉咙里有血气,心跳得飞快;贴着心口, 我听到他的心跳声, 有一点快,但是节律平稳, 气息绵长。

    我觉察到他身子微微一僵, 举起了双手。

    “别推开我,”我将手臂箍得更紧,双手在他腰后交握绞住, “我就抱一下下。”

    那双手慢慢放了下来, 落在我肩上。

    冬衣厚实, 但我依然能感觉到, 臂弯里的身躯比我在河清县驿馆抱的那次单薄清减了。方才乍一见他,只觉得似乎与脑海中的形象略有出入,原来是瘦了。

    “你瘦了好多,”我在他怀里嗅了嗅,“身上还有药味,又受伤了吗?”

    “没有,是为了防疫病流疾,每日喝的预防汤药,久而久之身上就一股药味。”他回答道,“不信你去问子射。”

    “问他也不可信,你们俩总是联合起来蒙我。”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到我肋下,将我举起来转了个圈。

    “这样信了吗?”

    他他他怎么……

    若不是有面具挡着,天色又暗,我的脸定然红透了。

    落地后我犹站不稳,扶着他的手臂,只觉得心如擂鼓,轻飘飘晕乎乎地站不住。

    天空中“砰”的一声巨响,北面的天幕瞬间被照亮。我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火树银花,漫天星雨,隔着疏落的树梢,犹如枝头繁花复绽、灼灼夭夭。

    光影明灭之间,他掀开了我的面具。

    “还说我瘦了,”他的手指从我腮边滑过,最后停在下颌尖尖,轻轻扣住,“你不也是?”

    他还戴着面具,背光低头隐于暗处。我心中一动,伸手去解他脑后的绳结:“让我也看看你。”

    他却偏过头躲开了。

    我不满地撅起嘴。这么久没见了,看看都不让啊!方才匆忙碰面,周围全是人,我都没看仔细……

    虞重锐忽然叹了口气,重又把面具覆在我脸上。我不想戴,故意把脑袋扭来扭去,被他硬是按住将绳子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