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_作者:时久(230)

2019-11-29 时久

    且让他们自己去发愁吧。当初他们敢杀害宁宁、为求尚主休弃蓁娘、污蔑蓁娘疯癫将她囚禁在澜园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该准备好有朝一日聂家人会找上门来为女儿讨公道。

    凡是对贺家无用之人,便毫不留情弃若敝履,宁宁如此,蓁娘如此,如今我大概也半只脚跨进这个圈了。

    三皇子失势后,我在家里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祖父一见我就生气,懒得再多看我一眼;下人们又开始对我指指点点,在背后窃窃私语,与当初我刚回家、岚月母女风头正健时一般无二,现在议论的也是岚月嫁了好郎君要当皇后了,而我婚事无着落魄潦倒,一点新意都没有;连小周娘子派来看守我的奴婢也撤了一大半回去,我反而因祸得福落得清净自在了?

    但我想出家门,却仍是不允许的。我的脚还未完全恢复,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被人看做没有用的弃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照这样下去,再过一段时间,我是不是从家里悄悄溜走,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有点想虞重锐,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仲舒哥哥是不是故意的,每次跟我说起朝中轶事,都对虞重锐避而不谈,我只能从别人的事迹里拼凑出他的点滴近况。

    信王监国后,依旧支持他在京畿道试行的新政,此举惹来其他追随者的不满。信王初上台,根基不稳,名义上还不是一国之君,不像陛下乾纲独断说一不二,这些压力和阻碍便都落在虞重锐身上,他比从前更难推进新法了。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就在我以为所有人都把我遗忘了时,信王忽然传来一道口谕,召我入宫觐见。

    来传话的内侍太监我也认得,章三全,他逃走后果然去投奔了信王。

    信王传我入宫的理由是,陛下敕建佛堂,命梁溪县主为贵妃守孝,如今孝期未满,县主理应继续回燕宁宫执礼才是。

    我不想进宫。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座锦绣牢笼里逃出来,哪怕在家同样禁足,也比皇宫要好。守孝在哪里都可以守,这段日子除了伤口未愈时血光不吉,其他时间我依旧天天抄经诵读、焚祭烧化,姑姑肯定知道我的心意的,不会介意我在不在燕宁宫的佛堂。

    皇宫大内,那也是姑姑后半生想要摆脱逃离的地方。她的灵位摆在那里,在天之灵未必安宁。

    祖父不在家,我听完了口谕,没有吱声。信王还不是皇帝,我不接他的谕令,算不上抗旨。

    小周娘子在一旁着急起来。她心眼多,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位者心意为自己谋利,此刻心里又活络打起小算盘来。

    章三全见我不接口谕,说:“除此之外,殿下还有一纸手书命小人转交县主。”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四句诗: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小周娘子就在我身后,伸着脖子也看见了。我听见她喜不自胜地惊呼:「信王这是……哎呀!我就说国公爷押错了宝,这位才是我们家的福运贵人,这满门荣耀还没到头呢!」

    她领会错了,信王要传达的不是字面之意。这四句诗里我只注意到两个字:蓁蓁。

    我把纸笺收起,对章三全说:“臣女遵令。”

    上回进宫,我好像也是这样由内侍领着从春明门而入,心怀犹疑忐忑。宫城的斗檐高墙依然让人望而却步、心生退缩,又让我想起那些被困在其中、如陷泥潭荆丛环绕的日子。但只要想到宁宁和蓁娘,我就不害怕了。

    章三全没有带我回燕宁宫,而是先至宣政殿。

    信王正在殿中,倨御案之后,听见禀报抬起头来看我,轻蹙眉头道:“一月未见,瑶妹妹又清减了。”

    一月未见,信王似乎也变了许多。他身上那种焦虑、隐忍、谨慎、畏缩的影子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帝王气势。

    其实信王和陛下的样貌有三分相似,坐在同一个位置就更像了,方才他抬头的一瞬,我还以为又见到了陛下。

    我对他屈身行礼,信王下座来相扶,问我:“听说瑶妹妹在清河苑也受了伤,伤在哪里?现在养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