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遥远的海的另一端,在他不曾见过的土地上,又有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眼前存在着知晓那一切的人。
“您帮了我,我也想帮您。”玉依说着蹲下身,让自己与坐着的继国缘一视线平行,将他的双手握进手里。
“所以请不要再这样悲伤了。”
继国缘一的目光微微一动,他迎着少女真诚的目光,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甚至连维持往日礼貌的仪态都做不到。
玉依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轻轻拍了拍继国缘一的手背,力道极轻,却让他猛地抬起眼睛,太阳之子赤红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让她一时愣住。
“……请带我同去。”
“哎?”玉依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倒不是没听清,只是单纯太惊讶了,按理说继国缘一是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是神子,注定要消灭鬼王的人,命运加诸于身,他本不该生出远离这片恶鬼肆虐的土地的念头。
“请带我同去!”继国缘一又重复了一次,声音无比坚定。
玉依定定地看着继国缘一,她能感受到他的决心,可她带不走他,因为命运的因果仍然缠绕在他身上,她是无法将他带离这个世界的。
“我做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你能……杀死自己吗?”
继国缘一愣住了,他看着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少女,虽然直觉她没有开玩笑,却还是觉得这因果关系有些奇怪了。
然而他最终也没有多问。
“如果能够救回兄长的话……”
时近午夜,万籁俱寂,盈盈的月光照耀在宏伟庄严的大殿上,让它显得圣洁而又缥缈。
这是位于爱知的热田神宫,供奉天照大御神的神圣宫殿。
继国缘一不知道玉依带他来这里做什么,只是跟着她按照一般神社参拜的规矩,走过鸟居参道,于手水钵净手,然后进入大殿。
大殿之中供奉着天照大御神为首的诸多神明,玉依让继国缘一跪下,她自己却没有下跪,而是站在他身后,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开了口。
“高天原之主,太阳神女,你赐予人世之神子如今将要随我离去,然其因果缠身不得远行,今日以我大筒木玉依之名要求你,收回加诸其身之天命,还他永世自由之躯!”
伴随着玉依的话音落地,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划过一道惊雷,惨白的电光如同劈裂苍穹的利刃寒芒,轰隆隆的巨响令人无端想起天罚降临。
继国缘一抬起头想要看清异变的天空,然而他才一动便觉得似有一双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瞬间难以呼吸。
什么呼吸法什么剑术都没有用,他甚至动都动不了,只能任凭那双无形的巨手一点一点地扣紧,这来自遥远天际的伟岸巨力让继国缘一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惊骇,他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拼尽全力将空气吸入身体,让自己不至于窒息而死。
这就是神灵的力量?他一直被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的存在照看着吗?
玉依双手搭在继国缘一的肩上,稳住他因窒息而颤抖的身体,继国缘一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总之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副光景。
本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出现了无数金色丝线,蔓延至目不可及的远方,与更多五色斑斓的丝线交错缠绕,编织成一副宏伟的画卷,每一根丝线都是如此美丽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而玉依伸出手,捉住了从继国缘一胸前延伸出的那条,她平日用幻术隐藏起来的宛如鬼的尖利指甲也暴露了出来,狠狠地撕扯起那条金线。
继国缘一发出一声窒息濒死的呻丨吟,他脖颈间的力道随着玉依抓住那根金线又大了几分,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断有漆黑的阴影袭上,让他的视野一片昏暗。
他快死了。继国缘一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大概再过三五次呼吸的时间,他就会真的死去,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玉依所说的,杀死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