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人家绕_作者:申丑(6)

2019-12-09 申丑

    阿萁两颊绯红,擦了擦汗,道:“在屋后遇见大嬢嬢,大黄凶得要咬人。”

    阿叶心肠柔软,家中养的鸡、鹅、狗无一不是心头好。施大施二两家毗邻,共用一垛院墙,农家土墙低矮,小儿顽劣,常攀上墙头拿碎石泥块砸狗,听得人声,又哗啦散去。阿叶每见都心疼不已,只不好为这些微末小事争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黄随我进屋。”阿叶招招手,又夸阿萁,道,“畜牲没轻重,万一吓到大嬢嬢,说不得惹出一场官司,先牵回来是正理。”

    黄毛狗颠颠地跑去阿叶脚下撒欢,阿萁匀过气,道:“我稻秆都还扔那呢,这就搬了家来。”

    阿叶笑道:“搬好了歇一会。”

    阿萁点头,想了想又与阿叶道:“大嬢嬢还问嬢嬢是不是去了集市,问阿爹是不是去打猎,又问阿娘怎不在家中。”她掩着唇凑到阿叶身边,压低声,“倒似不错眼只管盯着咱们家看。”

    阿叶不以为然,道:“两家挨近,知晓又不奇怪。”

    阿萁笑起来,问道:“那阿姊可知现下大堂伯是在家中呢,还是在田间?”

    阿叶哪里会知道,皱了皱鼻,娇斥道:“是是是,只你最有理。”

    阿萁吃吃一笑,道:“我听大嬢嬢话影,似是要说什么,又嫌我年小,不愿多说。”

    阿叶一直知晓自己的妹妹从小聪灵,当下道:“家中事自有嬢嬢和阿爹阿娘做主,不与我们相干。”

    阿萁扮个鬼脸,道:“阿姊说错话了。”

    阿叶将自己的话放回肚中细思,仍是不解哪里出错,问道:“阿姊说错了哪句话。”

    阿萁踮起脚,贴着阿叶耳朵,嘻笑道:“咱家呀只有嬢嬢一人做主,阿姊你说你是不是说错了?”

    阿叶见她刁钻得有趣,只轻拧了一下她脸颊,笑着作罢。    冬日天黑早,不到申末就已看不分明,农家为省灯油钱,早早便开始烧火做饭。阿豆在外野了一天,雀儿没捉得一只,混了一身的泥回来。

    阿萁要牵她去洗手,取笑道:“哪来的泥雀,好大一只,能腌几缸的雀鲊。”

    阿豆将手一抽,一头钻进灶前,道:“姊姊,我帮着烧火,反正要脏手,末了再一道洗。”

    阿萁大惊,上下看她:“这哪来的懒丫头?怎生得与我阿妹几分相像。”

    阿豆抽一小把稻秆麻利扭成草团,噘着嘴道:“嬢嬢说了要俭省,我少用点水好合她心意。”

    阿萁和阿叶相视一笑,道:“好大的气性。”

    阿叶淘好米,强拉着阿豆洗了泥手,又拿手通了通她乱糟糟的头发,阿豆还在垂髫,散落着短短的黑发,打眼望去与一般顽童无异。

    “嬢嬢也是为家中生计,你倒生起气来。”阿叶开口道。

    阿豆大为不平,回嘴道:“明明是嫌弃我们是小娘子,卫老翁翁与我道我们都是些碎瓦片。”阿豆嘴里的卫老翁是个不得志的酸秀才,常在村中老樟树下吃酒,吃得半醉就摇头晃脑念些酸诗,偶也从怀里摸出吃食引逗村中稚童。

    阿叶掩唇笑:“卫老翁翁耳沉眼花,说话都有几分颠倒糊涂,是拿你逗趣。”

    阿豆眨了眨眼,还是没有想通,道:“明明是阿姊哄我,阿娘和嬢嬢就是偏疼没生出来的阿弟。”又一末正经道,“以后我定不与阿弟玩。”

    阿叶笑着摇了摇头,不理小妹的童言童语。

    倒是阿萁听到提及卫老翁眸光闪烁,忽道:“阿姊,我去里正家里喊阿娘家来,再去码头等嬢嬢的船,许能搭把手。”

    阿叶点头,越发觉得二妹贴心。

    阿萁出了厨房,飞快地跑回自己屋中,掀起被褥,将压藏在下面一个油纸包拿出来揣在了怀里,顺手又取下一盏灯笼,匆匆地飞奔出院,见黄毛狗摇着尾巴要跟来,笑着将院门带上,道:“大黄在家中等阿爹,不许跟着我。”

    她脚步匆匆,轻快得如同山间野鹿,手中的纸灯笼左右乱晃,暮色未合,村中已是炊烟四起,嬉闹的顽童也已归家,眼前的老树老井透着冬日的几分冷清,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井台上,陶醉地吃着酒,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