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将秦鹿脸上晒出了点儿薄汗了,她才起身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入欢意茶楼后让小二给自己倒一杯花茶来,这便一路去了二楼,顺着梁妄身上那股清雅的香味儿找到了雅间。
茶楼的雅间是一道镂空的木质屏风拦在门前,将雅间内的布置遮拦,只能隐约瞧见影子在里头动作,却是看不清里头是谁的。
这一扇屏风上是青竹迎雀,进门瞧去,梁妄坐在茶桌后,茶桌边上有个小巧的炉子,炉子上头放着厚重的一截青竹,青竹里头的水已经煮沸,秦鹿走了过去,取了小勺舀了热水浇灌茶杯,洗了茶杯之后再从一旁的茶罐里拿出晒干的竹叶,连着纤细的竹枝,放入了两节后,再用竹筒内的沸水冲泡,递到了梁妄跟前。
梁妄的羽扇不知从哪儿取来的,天音也在金丝笼内,正望着秦鹿泡茶。
等秦鹿泡好了茶,小二给她端来的花茶也到了,两朵菊花缠着几朵忍冬,浅淡的香味儿冲撞着竹叶茶,秦鹿喝了一口,才想起来贪贪还在谢尽欢的房内,自己没来得及起身去找,谢尽欢便将李传带来了。
秦鹿朝梁妄看去,没见他皱眉,便知道是他应允的,李传这事儿,梁妄得管。
李传看见梁妄时还战战兢兢的,上一回在秦戏楼里见到对方,他便知梁妄性子不好相处,冷冰冰的,似乎天生一股傲劲儿,将谁也不看在眼里,哪怕他坐着,对方站着,他也不会抬眼看对方一下。
在场四人,只有秦鹿是能在梁妄坐着时陪着坐的,秦鹿端着花茶,这个时候自觉不出声,等梁妄来说。
“将你的事,再从头至尾说一遍。”梁妄说了这句话,端起竹叶茶喝了口,口齿留有竹叶清香,浅淡的苦涩之后便是回甘,甜到喉咙,竹叶的量与水的温度也刚刚好,他不自觉睨了秦鹿一眼,这人已经放下茶杯,抠手指玩儿了。
谢尽欢推了李传一把,李传立刻将说给秦鹿听的故事又翻了出来,只是这回多了他们昨日在万色楼里发生的事儿。
梁妄这才淡淡道:“古有奇书,名《道者阴阳》,内十二卷有提到,世有桃花婆,可取人面容,改而换之,以尸体炼制的尸油能保容颜不枯,尸体途径,只能买卖,多收年轻貌美者,卖尸可得千金,换脸需怀宝玉。”
秦鹿想起来,这本书先前梁妄让她读过,只是她看书从来都不记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忘了,也只是走个形势。
《道者阴阳》这本书,是梁妄的师父走了一千多年见识各类形色而写的,谢尽欢哪儿能看过这本书,所以他也不知道。
梁妄问李传:“你妻子生前貌美?”
“是!”李传点头,若非绾儿生在小村落又依靠着河边,凭着她的相貌,恐怕十里八乡的人都得来看了,哪儿可能十六岁还未嫁出,等来了李传。
“死后,可是你因为家中无米,又需钱财读书入燕京考取官名,或打通人脉关系,这才将你妻子的尸体卖给了桃花婆?”梁妄再问,却是直击人心。
他将世人的心看得很暗,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难保李传不是先卖了尸体后不满足,又想将他妻子的面容取回,又或者以此威胁桃花婆给得更多的好处,双方未曾谈拢,这才找到了秦戏楼来。
梁妄问完,李传的脸刹那白了,他满眼不可置信,摇头道:“我将绾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如若可以,我愿意以我的命换她生还,只是生死之事,我又如何能左右?只是绾儿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人挖去了面皮,烧成干尸,我只是想为她讨回公道!”
梁妄放下茶杯,嗯了一声:“生死之事,也未尝不能左右,你妻子死了几时?”
李传顿时一怔,讷讷地回答:“已过百日。”
“原来才只百日,未到七年,魂魄皆可召回,世人轮回,需过上百载,你若愿意以你的命换你妻子的命,不如我便朝下写一张符令,用你的魂魄换你妻子的魂魄,叫她复生如何?”梁妄又说。
李传呼吸一窒,眨了眨眼,一时没了反应,就在梁妄嗤地一声后,他突然跪地,重重地给梁妄磕了个响头,脸上已经有泪痕了,哭哭啼啼道:“那便请大仙,一命换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