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被姬容玉喝止,拓跋烈也终于拉下脸:“就因为这么个人,你要和我动气?魏王殿下,可还记得我们的大事?”
姬容玉呼吸起伏,终于恨恨撒开手,拓跋烈又灌了口酒,啧啧摇头:“你们汉人,太软了,整个大雍,都太软了,酒太软,风太软,刀太软。你们的皇帝也老了,这样的国君与国民,哪里比的上草原的天之骄子?”他忽然激动起来,脸色发红,“王兄,你错了,那帮人,全都错了——都是蠢货!我靺鞨男儿该是翱翔在草原上的雄鹰,怎么能像软弱的汉人一样,缩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当懦夫?”
他嘶声喊道:“这会毁了靺鞨,这会毁了靺鞨啊!”砰地摔碎酒碗。
姬容玉冷眼看着他发疯:“便是再怎么软,你不还是输给了沈知微么。”
拓跋烈鹰隼一般的眸子盯住他,姬容玉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夸沈知微,顿时面色难看,拓跋烈低笑一声:“杀了沈知微,大雍皇帝必然视此为挑衅,震怒下定与靺鞨决裂,到那时,除了重归草原,靺鞨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围猎场在京城北郊,从御林北上,快马加鞭只需一个时辰,便可进入芒山,便不会再有人追的上你们,我会事先清理好撤离路线,你们只需要杀了沈知微。”姬容玉冷冷道。
拓跋烈似真似假地低声道:“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魏王能不能给我解释?魏王殿下既想当皇帝,为何要大费周章,直接杀了皇帝,或者你那兄长,岂不是更好?”
姬容玉闻言却立刻拍案而起:“拓跋烈,你敢!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插手!”他眼神阴鸷,“他们杀不杀,我说了算。但你如果轻举妄动,就别想活着走出大雍一步!”
两人对峙片刻,拓跋烈短促一笑:“姬容玉,你不适合这里,汉人狡诈而心狠,我本以为你也是,可你分明有些愚蠢。”
姬容玉竖起眉毛,还要再说,拓跋烈已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好了,说说你想怎么做吧。明日围猎我会带人设伏,等他进入密林后击杀,可你知道,沈知微不是那么好杀的,若是一击不成,我倒是无所谓,皇帝肯定还会震怒,只是殿下你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姬容玉面色不变,眼神落在身侧描金彩绘的屏风上:“若是一切正常,自然没那么容易杀了他,可若是马被人下了药,人也中了毒呢?”
拓跋烈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就见姬容玉拍了拍手,从屏风后走出一名身着青衣的文雅青年。
“在下礼部郎中温景瑜,见过英王。”温景瑜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稳稳行了一礼。
拓跋烈眉梢微挑,姬容玉缓缓道:“围猎开始前,按例陛下要赐酒群臣,此类事宜,皆由温大人全权负责,英王以为,如此可能成事?”
“他可信?”
姬容玉看向温景瑜,眼神幽深:“温大人,你说呢?”
温景瑜垂下眼帘,拱手一揖:“定不辱命。” 温景瑜报了名姓,同韩淼攀谈起来。
韩淼似乎穿不惯单薄的衣袍,有些畏寒似的拢起袖子,好奇地眨了眨眼:“说来我方才听人说起,温兄似乎也是得人举荐?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
温景瑜顿了顿,正要回答,忽然前方一阵骚动,原是贡院开了大门,几名考官已开始核验文牒,引人入场。
身后试子顿时互相推搡起来,争先恐后往前涌去。
温景瑜猛地被人推了个踉跄,往前跌跌撞撞行了几步,等站稳再回头,只见一片乌泱泱的人头攒动,韩淼早已失了踪影。
陆矶正被一群人推来挤去,几乎双脚不点地,早已想不起去寻温景瑜,只能死死捂住怀里的文牒,直到监门官终于发了怒,强令众人按序入场否则永禁科试资格,贡院外才次第排起了长龙。
长长的队伍缓慢向前移动,陆矶踮着脚跳了两下,远远看到门口守卫森严。一左一右两名穿绿色官袍年轻官员各司其职,左边的负责核对文书,右边的和卫兵一起核查试子身上可否有夹带舞弊。
忽然,门口一片哗然之声,只听一声怒斥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