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作高深状:“本官还以为你能理解本官的苦心,如今你身份有疑,若擅自离开,难保不会疑上加疑啊,这做学问,最要不得就是急躁,韩生,你还当多多历练才是啊!”
去你大爷! 陆矶磨了磨牙,打他说会刻木雕,这人就借着去取工具的由头一拖再拖,眼瞅巳时就要过去,他还想拖到何时去?!
门口查验处,陶晋看着凉亭,浓眉紧皱,忍不住想要上前,衣袖却被一旁的李修明拉了拉。
李修明摇了摇头,陶晋愤愤甩袖,转过身冲着卫兵喊道:“还磨蹭什么,快点查!”
距离巳时还剩一刻。
“大人,大人,工具取来了——”那磕磕巴巴的小厮气喘吁吁远远跑进凉亭,赔着笑把一个小木箱双手捧上。
“今儿个天冷,两条街外那家铺子打了烊,小的跑出了三条街才买来,对了,小的还用了大人的名头,那赶车的一听,鞭子舞得飞快,连银钱都没要——哎哟!”
何远越听越气,一巴掌呼在了他头上:“蠢物,蠢物!”
磕巴小厮委屈屈捧着脸:“不是您走之前让小的,‘快一点’吗……”
陆矶袖着手看热闹看的发笑,忽然拱手道:“大人,学生可以开始了?”
何远终于忿忿搡开那小厮,冷笑着看他:“韩生,一刻都不到了,本官劝你还是趁早服个软,本官也能为你说和……”
陆矶却没有再听,他深深一揖:“既然大人同意,那学生就开始了。”
何远脸色难看,半晌一甩袖:“随你去!”
陆矶直起身,眼神坚定。
“多谢大人。”
白日高悬,云散天青。
陆矶打开木箱,里头放着几块削理整齐的长条木头,依次序摆着几把锉刀木楔,同他那日在房中看到的一般无二。
寒冬腊月,陆矶额上反倒出了些汗,他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为今之计只有赌一把。
陆矶深吸一口气,拿起了一根木头,木质的纹理摩挲掌心,给人的感觉无比熟悉,陆矶脑海中却多了个新的问题。
刻什么呢?
他肯定不会再刻姬容玉。
但是……
眼前浮现出几日前,沈知微同他一起在梅花园里散步的场景,殷红的梅花上缀满了层叠细雪,似乎只要一跺脚,就会扑簌簌震下一地落白……
他定了定神,握起了刻刀。
落下第一刀时还有些生疏,随后却渐渐快了起来,就像他曾无数次做过相同的事,曾无数次,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凝神刻下满心挂念。
日影渐渐偏移,距离巳时不到半刻。
陆矶越刻越快,地上渐渐堆了一地木屑。
“大人,他在刻什么?”磕巴小厮捂着脸。
何远眯了眯眼:“你觉得他能刻完?”
磕巴小厮讷讷道:“似乎真的可以……”
“可以个头!”何远忿忿又给了他一巴掌,“去,给我想办法,让他刻慢一点!快去!他要是刻成了,你们就别想要脑袋!”
几个小厮诺诺应了,面面相觑,一窝蜂涌到陆矶身边,围着他大呼小叫起来。
陆矶充耳不闻,专注地盯着手下逐渐成型的木头。
一个小厮有些急,抬手去抓木雕,陆矶一个侧身躲开来,却依旧头也没抬。
有人去抓陆矶的手,陆矶旋身,有人去故意撞向他胳膊,陆矶侧开,有人朝着他扔石块,陆矶直接蹲下,无论怎样,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中那巴掌大小的一块木头,好似一旦做起这件事,什么事都无法干扰他。
日影逐渐靠近巳正,又一个小厮想绊倒他失败后,陆矶忽然猛地站起身,手中最后刻下几刀,高高举起手:“大人,我刻完了!”气喘吁吁,目光却十分有神。
手上握着的是一杆细细花枝,再往上,枝条延伸,开出五片葳蕤拥簇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