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老郎中要迈出门,陆矶忙开口叫住他,几步赶上前:“小王不通医理,煎药之事怕是难逃纰漏,不知老伯可否随我一同前去?”
郎中连声道“不敢”:“王爷折煞草民了,草民姓宋,单名一个祁字,王爷唤老朽名字便可。”
陆矶自然还是坚持唤宋伯,宋祁呵呵笑道:“王爷对小姐倒是十分关切,连煎药一事,都要亲力亲为,老朽自然更没有拒绝的道理。”说着后退两步拜了一礼,这才道,“王爷请。”
陆矶忙也似模似样的还了一礼,宋祁顿时笑得更欢了,陆矶这才发现,他一个王爷,居然给一个平民施礼,说不出岂不是平白遭人笑话。
陆矶摸了摸鼻子,自觉自己的古代礼仪很成问题,他这颗小市民的心,不知何时能转变过来。
亦步亦趋地跟着宋郎中抓了药,又凝神在药炉边听了半晌的火候,陆矶只觉得脑袋被阵阵清苦的药味儿熏的发昏。
正在这时,一个婢女忽然进来,见礼后,将一包药材倒入炉中,拿把小扇子忽闪忽闪地也扇起了风。
正在一旁看着火的宋郎中忽然蹙起眉头:“这药……不对。”
陆矶不解:“这是宋伯你亲自抓的药,怎会……”
宋祁霍然起身,几步来到那小婢女跟前,掀开盖子一闻,顿时面色阴沉:“好阴毒的心思!怎能将川岐与玄参一同熬制?岂不知这二者相克?”
那婢女一听,顿时吓破了胆,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奴婢都是按着陈太医的药方抓的药,王爷不信,奴婢这里还有陈太医的方子,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宋祁接过那张方子看了看,冷笑一声:“川岐补虚,玄参补阳,二者放于一处,经年日久,虚不受补,阳气下滞,缠绵病榻,终不得愈…这倒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好方子!” 再次狼狈地避开从头顶划过的刀尖后,陆矶终于发现他好像高估了自己。
四面八方的刀光夹杂着飞溅的热血,鼓噪得人耳膜生疼头昏脑涨,战场根本不是只看一腔热血的地儿。
“我早就说过,根本打不过!”王骁从倒下的匈奴士兵身上抽出刀,转身又砍翻两人,回过身,一脚踹飞一名想要偷袭陆矶的匈奴士兵,干脆利落一刀结果。
“现在想跑也跑不了,怕是都得折在这儿。”王骁抹了把脸上的血,双眼通红。
他看着从四面八方越涌越多的匈奴人,眼神陡然一厉。
陆矶喘了两口气,手腕一酸,长刀忍不住脱手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袖子抹抹脸,心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是跑,就能跑得过了么?
正要弯腰捡起刀来,王骁却忽然扯住他,径直朝营地后方跑去。
陆矶被他扯得踉踉跄跄,丝毫挣脱不开,讶然道:“王骁,你干什么!”
王骁不言不语,只拉着他一路狂奔。
营地后方还没有被匈奴人攻破,此刻所有留守的士兵都在对敌,后方越走人影越发稀少。
“沈大人走之前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你,俺不能看着你出事!”
他三两下解开马厩里拴着的一匹马,把陆矶推了上去。
“往南走,兴州城在南边,去找沈小将军!”王骁一刀扎在马臀上,马儿受惊,飞窜了出去。
“王骁!”陆矶惊了一跳,紧紧抱住马脖子,扭过头看过去。
王骁大喊了一句:“别回头!”
陆矶却瞪大眼:“你身后!”
王骁立刻矮身避开,却还是晚了一步,匈奴士兵一刀砍在了他的右肩上,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腾起的血花。
王骁拔出刀来和那名匈奴士兵站在一处,然而匈奴人已经冲破了防线,包围了整个营地,留守的士兵渐渐被淹没,王骁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陆矶心急如焚,然而无论怎样拽马缰,这匹马都倔得丝毫不动,四蹄飞踏,眨眼间便又走出很远。
忽然,一道细微的响声响起,陆矶下意识伏低了身子,一枚羽箭划破了他的发带,射入了浓稠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