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矶抬头看着披红挂绿的“撷芳苑”三个大字,额角狠狠抽了抽。
他缓缓扭过头,看着阿五,阿五瑟缩两下,声若蚊呐:“这、这的确是……来了都说好的地方啊。”
好你大爷!
谁特么大白天来逛妓院!
陆矶转身就想走,却不料撷芳苑左侧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救命啊——”
陆矶顿了顿,下一刻瞪大双眼,立时三两步窜了过去,甫一踏进巷子里,就见几个体态肥胖的老嬷嬷,生拉硬拽一名女子,将她往侧门前的一顶小轿中推去。
那人一身浅绿襦裙,看身形不过十六七岁,长发披散,争执中,钗坠簪颓,十分蓬乱。
陆矶一瞬不瞬瞅着这几人的动作,身后阿五气喘吁吁跟上来,迭声唤着“王爷”。
像是听见了这声唤,几个婆子齐齐停下动作,回身望来。
被拉扯的少女也转过头,陆矶瞪大双眼,顿时狠狠一掐大腿!
“嘶——”
不是做梦。
但这个人,分明就是他那天晚上救下的女生!
“停什么?继续。”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语调中却都透露着一股子骄矜。
陆矶循声望去,撷芳苑侧门里,迈出一只玄色绣云纹的登云靴,而后一抹朱红身影,显露眼前。
他头束玉冠,身形颀长,见众人纷纷望着一处,便也跟着望了过来,明显一怔,接着喜色蔓上眉梢,唤道:“停舟!”
陆矶半晌没反应,一旁阿五却是面色骤惊,立刻高声道:“参见二殿下!” 温景瑜坐在正堂里,抬头望向院外冲天的火光。
府门轰然从外撞开,林林卫兵持着火把,脚步声踏破了温府的宁静。
姬容衡在众人的拱卫之下,缓缓步入正堂。
阿加木手握钢刀,立刻想要冲上前,却被温景瑜轻轻拉了一下,颈间青筋暴起,没有再往前,却执拗地挡在温景瑜身前。
温景瑜脸色苍白,比之半年前,又虚弱了许多。
他咳嗽了两声,慢慢站起身:“齐王殿下为何擅自出府……”
姬容衡侧脸线条冷硬,负着双手:“本王若不出府,整个大雍,岂非要是温相你的天下?”
温景瑜面色无波:“齐王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如今正在宫城之中,齐王此等诛心之语,下官不敢当。”
姬容衡冷笑:“事到如今,温相何苦还惺惺作态,一个旁支小儿,如何行事,不还是你说了算?”
他骤然上前迈了一步:“你用一个傀儡来堵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可曾想过,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你谋害先帝之事!”
温景瑜垂着眼,神色依旧淡淡:“不知齐王殿下何出此言……”
姬容衡不发一语,一个苍老的太医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见到他的那一刻,温景瑜忽然怔住了。
“……陈太医?”
陈太医拱手一揖:“温大人别来无恙。”
温景瑜久久地看着他,这一刻,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里的所有过往,忽然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那些他为了更好在官场的滚滚浊流中立足而刻意遗忘的,为了更靠近权力巅峰而蓄意抛弃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在这个瞬间再次来到了面前。
太过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眼前也模糊起来。
“上次一别,还是我出狱大理寺时,你随景王一同来府上为我诊治,如今转眼之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温景瑜把眼泪眨了回去,自为相之后,第一次由衷地笑了起来。
偌大的京城里,他的故人没有多少了,多一个总是让人开心的事。
陈太医却并无久别重逢的欣喜,他漠然道:“温大人有何脸面再提景王殿下,难道不是大人将他赶出京城的么?”
温景瑜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