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有牛。
那是相当健壮的牛,分散开来,在懒散地啃食广阔围栏里的草。
团子跑着跑着,逐渐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围栏里还坐着个人。
草原身上有牛仔不稀奇,但如果是个穿着整齐西装,还仔仔细细梳了头的绅士,就相当引人注目。
尤其他还以忧郁的背影示人,背对着黛茜这头,坐在草地上不知想什么,半天也不动一动。
还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托尼从旁边走过,目光斜过去看一眼。
“你觉得该说话吗,贾维斯?”他问。
贾维斯反问:“说什么,先生?”
“那个人的衣服正在被牛啃。” 被牛啃了衣服的绅士耳朵陡然伸得长长。
那被光线明暗渲染得格外忧郁的背影此时因为一头悄悄靠近、吃草吃过头啃到衣服的牛而变得喜感起来。
有时候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飞快转过头, 正跟缓慢咀嚼的牛四目相对,牛眼里倒映着他, 他眼里倒映着牛, 一时间天地都默默,只剩了彼此。
然后看见他渐渐张大的嘴。
青年的身手倒是很快,电光石火, 一伸手就把手工剪裁的西装从牛嘴下拯救了出来,瞧着上面沾得黏糊糊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副糊了便便的表情,张嘴准备窜出一句“我踏马???!!!”。
然而话出口那一瞬,他眼睛一瞟, 看见了站在围栏边好奇围观着的小雏菊宝宝,显然不能荼毒幼儿的耳朵, 硬生生把后头的话又憋回喉咙里。
黛茜一开始是喜欢那头吃衣服的牛, 牛角又大又弯,像个倒着放的喇叭。但那人站起身,她的大眼睛就望过去,觉着他表情有趣, 眉眼弯弯地笑,小嘴红红, 看着很是可爱。
穿西装的青年戴了黑框眼镜, 西装上的浅色条纹跟领带的粗条纹搭配得很好,牛津鞋擦得锃亮,不过因为踏进草原, 沾了一点草屑和泥土。
黑框眼镜抑制不了他身上的朝气,添上几分沉稳,两样并不冲突。
看着并不像肯塔基人。
黛茜今天穿得应景,身上一件大大肥肥的背带裤,胸前有个口袋,可以装下一个苹果。
还有牛仔帽,看着是个像模像样的乡村小宝宝。
但她给养得白白嫩嫩,衣服做工很精细,身后还有个当背景板、穿得光鲜亮丽的老父亲,所以也就是像而已。
托尼对不相干的人不关心,这会儿投过目光来看一眼,同那青年四目相对。
对方的视线里带着探究,他无心当别人探究的对象,戴上墨镜,对娜塔莎道:“走吧。”
小团子又呼啦啦地飞驰起来。
眼睛大还是有点好处,看的东西很多,有趣的事物一眼就捕捉到了。
她只怕两只眼睛看不过来,跑出没多远,发现两个男人在骑马,戴着深色翘边的帽子,高高在上,不知道有多神气。
她一下想起从前在自家农场看见的小矮马,回去抱住慢慢走路的爸爸的腿,小手一个劲儿指:“爸爸,马。”
“别想了,你不能骑。”老父亲无情地道。
黛茜实在喜欢,羡慕地看着两匹高头大马踱着骄傲的步子,在跟前走过,不愿意放弃,骨碌碌到旁边,想请求温柔的小娜阿姨。
小娜阿姨暂时没有空考虑黛茜的马。
她往前头望,似乎望见什么紧要的东西,向前几步,抬手指了一个建筑给托尼看:“就是那里。合众国酒业。”
“经济不景气,特工的副业做得不错。”托尼道。
走出这一段距离,其实已经能够闻见浓浓的酒香。威士忌是激情与浪漫的结合体,干而不涩,回味绵长,在英国,被称为“生命之水”。
他随即又道:“但建筑师的品位真不怎么样。”
他说的是娜塔莎指着的那一栋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