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殿内寥寥几人,罗敷知晓这都是今上心腹,便坐在榻旁矮凳上边按脉边如实陈述道:
“我现在写个方子,陛下吉人天相,应该会起效。”
刚闯进一帮心腹中的御医正思索着付都知最后一句话,忽地福至心灵,抢着大声问道:
“夫人这只诊了一会儿工夫,是否就以前熟悉这种毒?那陛下所中之毒毒性如何?方子是重内服还是外敷?”
屋里几人不喜他言语直白,却褒嘉太医院的人还算忠心耿耿。
罗敷一点一点地回过头,面无表情:“下官开出来,大人不就知道了?”
她语调凉凉,眼神肃杀,御医见她有几分脾气,有口难言,摸摸头驻足在刘太宰身边。
刘太宰从头到尾观察罗敷的手法,夫人虽然是个女郎家,手劲却不小,指头也够灵活,清洗伤处的全过程在大家眼皮底下完成,所用不过半刻。他年轻时学过些皮毛,看到暗器的碎片挑的非常干净,用纱布好好地裹着放在案上,心里放心不少。
他道:“夫人动作确是熟练,可否和我等简要说一说重要的?”
罗敷忍住连天的哈欠,道:“陛下平日将身体养的非常好,这毒主要就是让人很疼,压制的也算及时,方才我洒了师父制的药粉,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当然,汤剂要及时熬好。但是如果以后想不留半点遗症,我目前想出的办法就是拿刀挖掉这一块毒素聚集的地方,再活血生肌。”
众人呆了呆,半晌,刘太宰道:“夫人可有十成把握?若有,请示陛下即可。”
御医打量打量狰狞的伤口,摇头插道:“后腰经络繁多,夫人这法子太过危险,若是院使章大人在,必是不同意的。还有别的办法么?夫人胸有成竹,依我看用些温和的法子也是可以痊愈的。”
罗敷直接无视他,看榻上的人还有气儿,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刘太宰不想她如此言出必行,近前来问今上道:
“陛下觉得如何?”
刘太宰想今上定是要根除,无意阻止,还是说道:“陛下要慎重考虑。”
王放呼吸沉重,却硬是控制住不显急促,他用骨节握的发青的手指抹去眉梢的汗水,道:
“都下去,陆都知留下。此事不许外传。”
刘太宰屏退另外几人,那御医走时看了写完药方的罗敷一眼,眉头皱成了川字形,显然是觉得她不靠谱。
罗敷对着他追加一句:“大人替下官好好看看,可有什么药材不妥,再同我商议吧。”
平心而论,罗敷待人随和,不在意别人指责她其他地方不对,但若质疑她吃饭的手艺,就完全不能忍了。
王放哑声道:“秦夫人准备好,可以开始。”
刘太宰目光不离他裸.露的背部片刻,咳嗽一声,补充道:
“陛下信得过秦夫人,夫人不要让陛下和我等失望。老臣不通医理,却也明白挖去中毒的伤口是棋出险招,极易损害正常的经脉。”
罗敷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和陛下说了只有七成胜算。”
王放望着担忧的刘太宰,费力道:“阿公也下去。”
刘太宰笼在袖中的手紧紧交握,垂首道:“陛下还是坚持不用麻沸汤?”
罗敷一惊,七成胜算瞬间打了个折扣。不用的话,她只好祈祷他能疼昏过去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布。
刘太宰没有得到答复,行礼退到了外殿,心不在焉地管制一群宫女黄门。
暖阁里已空无一人,烛火明亮,层层锦幔静垂。
案上用具一应俱全,都是太医院为贵人精制的,罗敷一样样扫过,心中大致有了一个方案。
她温和道:“下官先和陛下说一遍步骤。首先我并未包扎伤口,是循着习惯想让陛下痊愈得彻底,也就是说,我知道陛下想要这样,因此才会和那位都知禀明。”
王放阖目听着,从要命的疼痛中抽出一丝神志,扯了扯发白的唇角。
“药粉本身止血,并且我要不伤及其他经络,动作就不会很快,陛下得有个心理准备。”她弯腰在他耳畔让他听清楚每一个字,语气格外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