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捂上他喋喋不休的嘴,自己兴高采烈地道:“统领要是将人拦住,这扣俸禄挨棍子的罚也不用领了……”
“啊?你怎么知道的?”
“哦,刚刚进园子把那婢女给拖进间房,正好看到秦夫人哭着跑出来了,还是我给她指去前门的路,她记路的功夫不大好。”
“我问你的是为什么不用领罚。”
“你没听昨天统领说的嘛……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且看着吧。”
年纪最长的侍卫吐掉瓜子壳,“蠢货!谁叫你给秦夫人指路的!”
从巷尾到巷头有没多长,王放的目光掠过一溜黛瓦白墙,在看见两顶大门口挂着的灯笼时及时找到了人。
卞巨不知何时善好了后,满脸堆笑地堵着她不让走,她气得靠在墙上哭得一抽一噎,连蹭了一背的灰都不顾了。
河鼓卫统领看到不尊重原计划的主子骑马赶来,松了口气,对罗敷告声得罪,牵了马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王放在帐丈外站住脚,心里也是一团乱,掏出一张帕子,犹豫了几次还是走了过去。
罗敷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从小到大积蓄的眼泪都在这几天喷薄而出,连十几年前离开明都去玉霄山都哭得没这么厉害。她从药箱里翻出棉布擤鼻子扔到脚下,手套也脱去,不一会儿她方圆几尺都是给病人包扎伤口的碎布了。这景象她自己看着都凄惨,余光扫到走过来的人,就莫名其妙地更加凄惨。
王放将帕子递给她,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停止了抽泣,把帕子往眼睛上按,挡住了视线,就是不愿意看他。
王放叹了口气,手指拉住帕子的一角,在她的睫毛上轻柔地按了一下,小心地替她擦拭弄湿的脸,轻声道: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的,对不住。”
他抽了手,低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她就是要他解释,他也解释不出什么来。今日他扮成方继拜访元府,只为表明朝廷对元乘日渐重视的态度,那元三公子的大名卞巨之前已经查探过,他心里有数,身边有个现成的知晓一切的大夫,也就顺手带去了。
他那时坐在客栈的椅子上,心念一动,只是想和她多待会儿,并未思考别的,等到这个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
罗敷任他擦着眼泪,硬着嗓子道:“陛下要我去看病我去了,陛下要我别添乱子我也忍着没添,现在陛下又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好了!”
风吹过小巷,四周静悄悄地无人,她抽泣的声音就越发明显,王放听着听着,不免举棋不定起来,搁在颊边的手先一步落到了背后环住了她,低声道:
“原先打算和元乘说几句就过来的,见你无事就在门外多站了几刻,处理掉旁人就耽误了。我没想别的,也没有别的要求。”
罗敷在他身前一颤,他不顾她的扑打,将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放心,“阿姊是不是认为我是故意的?”
罗敷委屈的要命,什么都不管了,扒着他领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让我过去的!你晓得他不安好心还让我替他看诊,让他高兴了和他老子吹耳旁风是么!”
王放把她抵在墙角,墙内伸出的一支含苞的早梅压在她的发上,他折下放在袖子里,继续在她耳畔道:
“我为什么要让他们高兴,你说说?我乐意你让他轻薄?没看住是我不对,可阿姊这么说,难道就对了不成。”
“你就是乐意!就是高兴!”
话一出口,罗敷灵台立时清明了不少,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这样后简直羞愤欲死——不是因为在元府被登徒调戏了几句,而就是因为他。她潜意识里就是相信他,相信他做的所有事都不会伤害她,相信他会将她一路平安带到洛阳,就像在山上把她护起来、在潭子里将她拉出水面一样。
简而言之,就是被保护惯了,一旦疏离了些,她就不受控制地感到不安。可他跟她是什么关系?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罗敷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呜呜咽咽地用眼泪转移注意力,把他的衣服弄得不成样子,一回想方才在房里的景象,那笔都碰到她的衣服了,顿时恶心的不行。她也是被严格教养长大的,何时受过言语欺侮,自己还忍气吞声装作没事,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