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有好女_作者:南方赤火(335)

2019-12-17 南方赤火

    萧知府顺着吏书的眼色看去,禁不住有些恼怒,他算是大员,来给方府捧场的,可一个女人也和他同席,这叫什么事!

    同知附耳低声道:“大人,听说方琼从京中带了一批医官,现今的太医院左院判,就是个女子,这位莫不就是……”

    萧知府摩挲着玉扳指,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来人须臾。一袭纯白斗篷不染纤尘,樱红淡紫的裙子初看素雅,走近了却是无限矜贵,衬得她面容婉转灵秀,颇有些龛里观音像的安恬神韵。

    吏书看直了眼,他熟悉的漂亮女郎都是飞个眼波让人酥倒半边的,何时见过这样不顾不盼却能勾人魂魄的?

    萧知府看着她带着侍女简单地行礼落座,坐的是方琼右手的位置,又极轻地对他们笑了一下,目光疏淡。

    同知狠狠拽着吏书的袍角让他回神,站起身拱手道:“这位就是太医院的秦夫人吧,久仰久仰。”

    吏书亦照葫芦画瓢,萧知府略微扯起嘴角,边饮茶边道:“难得太医院出了位大才的女医官。本官

    记得在洛阳的时候,袁行袁大人来给本官看过几次头痛症……秦夫人可知他现在回乡了么?本官念及他一直在任,不好重谢,此番却是找到个叙叙旧的机会了。”

    罗敷道:“承蒙陛下.体恤,袁大人八月份就已返乡。”

    萧知府僵住了,没想到他一段话只换来一句连敷衍都算不上的事实。她不过是在今上身边当差的五品官,怎么有胆子斜眼看他!

    罗敷开始感觉到似曾相识的郁闷,她宁愿在侯府的寿宴上对付刘可柔的连环问,也不想面对这几个不怀好意的官场中人。方琼什么时候才来?

    刚想到这,不知是谁喊了声:“公子来了!”

    她得了救似的向堂屋望去,方琼身着赭色宽袍,端着装有两个玉碗的托盘,快步走到南大门洒酒祭天,而后又执起一碗,是敬宾客的意思。

    侍立的婢女为每人添了一杯酒,罗敷放松些许,左手不方便抬,不能以袖掩口,但仍只是以酒水略沾唇,看得一旁的知府火气更大。方琼入座后,罗敷彻底不在意他们,可她也没食欲,只挑了些清淡的菜填满胃。

    方琼跟知府寒暄着,余光落在她实则心不在焉的脸上,换了身衣服,倒也惹人注目。他看到她袖上的藤蔓,这绣法是宫中独有的,想必收到礼物时很高兴,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挽着朝云髻,眉黛含烟,眼波清浅,乌黑鬓发映的肤光如玉胜雪,唇畔的笑意明亮得像黎明时分的朝露。

    他暗自一叹。

    那人看不到,可惜了。    [番外]

    承奉三十二年,上元节。

    昌平街的路面上残雪未消,马蹄有些不好走。一路上皆是花灯,百十种飞禽走兽和四时花卉在帝都的寒风里旋转,迷了路人的眼。

    离光渡寺还有几里的路,我纵马疾驰,长鞭所及之处冰粒飞溅,街旁的百姓们纷纷以手遮面,踉踉跄跄地退后,还有人猝不及防一跤跌在湿滑的台阶上。

    皇城策马奔腾本该坐狱,然而没有哪个五城兵马司或巡捕营的人会拦方家的马——父亲自然不会做这种让人诟病的事,而经常做这种事的我也是他们没胆子拿在手上的。

    谁不知道在偌大一座洛阳能干尽目无法纪、扰乱民心之事的人,除了当今东朝,只有常与东朝混在一起的晏小侯爷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这样想罢。

    我自从三四岁上马,就养成了一副飞扬跋扈的性情,大抵是被表兄带的。他性格比我还差,却偏偏生了张明珠琢玉般的脸,于是每次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总有人觉得他无辜。

    其实他才是最阴险狡诈的那个人,坏的很透。

    我用力抓住缰绳,伏低身子,后面除了屋檐上的积雪砸下来的声音,不知何时多了几匹马的嘶鸣。

    从集市上顺手牵来的黑马不大听话,若是雍白在,现在早就驮着我奔到光渡寺门口了。那些人穷追不舍,似乎一定要将我连人带马截下来,我心中恼怒,一鞭子朝后挥去,摊子上摆着的首饰哗啦啦洒了一地。摊主急得蹿了三尺高,嚷嚷着阻止那些疯抢货物的民众,人潮瞬间在岔路口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