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太后脸色铁青,倏地站起,尖尖的护甲指着她:“安阳,你别以为我只生了你一个女儿,就可以这般放肆!还将你母亲放在眼里吗!嘉珩那孩子有什么不好,论人品论相貌才能,比你外祖当年都不遑多让,除了他,我还逼你见了其他人吗?我可都是为了你!”
她喘了口气,“若有一天母亲和外祖都不在了,你能靠谁?靠你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兄长吗?还是靠乐妃肚子里的孩子?你可以不嫁人,但你得有底气将那些看不惯你的人正大光明地送进诏狱!现在我们所谋的,不就是让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从这金銮殿上摔下去?锦岚,我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件事跟我们闹这么长时间,你都快二十了……”
安阳公主握紧双手,猛然抬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嫁人!”
“可我不会将我的女儿嫁到万里之外的敌国、嫁给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不!”
殿里刹那间一片死寂,安阳在地毯上狂乱地来回踱着步子,凤眸闪着异常亮的光芒,宇文太后紧紧盯着她,面上血色褪尽。 .MianHuaTang.Cc Txt
“不……除了他我谁都看不上!阿娘!”
太后走近了看她,那张蔷薇花似的娇艳面庞满是不甘和憧憬,那样的神情突然让她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阿娘,你当年就甘愿嫁到宫里吗?”
太后蓦然后退,大声喝斥道:“闭嘴!”
“大家都只爱最好的那一个,您看着那个西凉女人的时候,就不会恨到想杀了她么!她为靖北王生了孩子,她的女儿可以受尽皇祖母宠爱,可以远离明都的乌烟瘴气,可以在洛阳瞒天过海逍遥自在,甚至被他青眼有加!我不愿意那个杂种这样!我要看着她被踩下去!”
安阳抬起手指端详,那根精心护养的指甲在鎏金护甲里闪着珍珠般的光泽,“阿娘,想想你自己再想想女儿吧!我真的不想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块儿,待一辈子!”
地上的宫女们如坠冰窖,这次逃不过去了,听到这些秘闻,唯一的下场就是杖毙。
碎裂的瓷瓶倒在脚下,无人去管。
太后望着女儿良久,轻轻地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外祖已和东.突厥的可汗达成约定,北境不会再有损失。”
“宇文氏的尊荣,不需要下降一个公主来证明。”
“如果洛阳有异动,匈奴就会联合西边的突厥进入玄英山地界,叩开关口。”
“……锦岚,你执意要嫁去洛阳,那就拿出能说服我、说服你外祖父、说服朝野上下数百官员和所有大梁子民的理由来。在那之前,我绝不同意。”
安阳攥着衣角的拳头一松,快步走上前抱住母亲,轻声道:“阿娘,我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那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男人了。这几年我为了贺兰津做了那么多不顾身份的事,现在想来真是愚蠢!”
她闭上眼,翘起红唇,回忆起那满室融融的阳光来。那人向她倾身,镜前的剪影中一抹如碎冰的浮白,颀长而挺秀,像雪中倚窗的青松。
造化所钟处,风华动洛阳。
太后的目光落在侍从瑟瑟发抖的脊背上,端起茶托,嗓音阴冷:“秀络,将这些人都弄出去,该怎么办就不必哀家说了罢。”
安阳犹自欣喜,“阿娘,岚儿以后一定都听你的话!”
“殿下饶命!太后殿下!奴婢们什么都没听见啊!”几名宫女脸色惨白,拼命地磕头,额上立刻渗出血印。
离珠宫的掌事女官漠然传令:“尊太后懿旨,尔等宫女侍奉不周,各去领五十棍,殿外自有内监带你们去!”
“——陛下驾到!”
屋中的人皆是一惊,宇文太后挥挥手,女官厉声道:“动作都快些!”
今上这个时候本该在上朝,午时还未到,他如何闯了西宫的门?
“母后,这些人怎么逆着您的意了?”
苏桓含笑的声音从珠帘外传来,人影已至屏风前。
安阳狠狠跺了跺脚,“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探望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