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
他转身绕过照壁,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月色清辉里。
罗敷不知是喜是忧,攥着裙角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回去了。”
赵王好容易爬起身,剧烈地咳嗽着,命令还留着条命的府兵和小厮们:“都散了,散了。各自回房反省反省!”
他朝方琼和罗敷看过来,目光复杂,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一个字,任由儿子把他扶去了后门。
从大门外进来两个侍女,这下也不抬辇了,搬了个藤椅让罗敷坐上去。一直等进到竹林里,才发现灯火通明,几乎转过一个弯就有守卫的府兵。她宴上忘记问赵王能不能摘几朵花,很悲催地发现连花圃都有人举着火把看着,可能是主人被吓破了胆。
抬椅子的侍女手有些抖,她犹豫地开口问道:“那边的银丝凤丹很漂亮,在王府里种了多久?”
侍女还没从刀光剑影中回过神来,“是……是王妃的陪嫁,养了有二十年了……”
罗敷不好再问,沉默着到了玉翘阁。
阁楼外多了好几层侍卫,她望向对面的小竹楼,黑漆漆的不见烛火,徐步阳不知道在不在里面。
他晚上干什么去了?
她总觉得王放瞒着她什么,而徐步阳就是帮凶,知道一些她完全不清楚的事情。
楼下亮着灯,千步香的气味幽幽地混进黯淡的月光里,人影杂着树影摇晃,大晚上有些怕人。
她拒绝了侍女送她上楼,自己扶着木梯一格格地磨蹭,左腿确实能使劲了,胀胀地刺痛。距离掉下山过了大约二十天,这个恢复的速度她闻所未闻,受的罪也闻所未闻。
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瞄准最后一级,单脚发力一跳。
“哎……”
新换上的裙子又重又长,她一脚就踩了上去,绸缎分外滑,眼看脑袋就要磕到地面上。
地面出乎意料地软。
她趴在地毯上,维持了一会儿这个难堪的姿势,用胳膊撑着,眼睛慢慢远离压在脸底下的那只手。
很好,晓得她爱护脸,对症下药呢?
刚才摔倒的咕咚一声被底下的侍女听见,有人急急问:“大人怎么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罗敷刷地坐起身,对着下面喊:“没事!不用上来!”
“大人不方便的话就唤我们!”
她敷衍地应了,转过头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压低嗓子道:“你怎么进来的?”
王放褪了甲胄,穿着一身黑衣,窄袖收腰勾勒出精致优美的线条,她看着看着就不那么生气了。
他扶着她站起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埋在她的颈侧,“想见你,就翻进来了。”
她脖子有点痒,迈开步子拖着他走到窗边,拉下帘子,又拿起银剪拨了拨台子上跳动烛火。
他看似倚在她身上,却没有给她增加一点力,罗敷拍拍他的手:
“放开啊,我等会儿就睡觉了。你人也见到了,这就再翻出去吧。”
“暖暖。”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今晚……”
罗敷道:“我没有觉得你在公务上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所以不用顾忌我的感觉,反正你别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我就行了。”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喜欢他替她剪指甲时温柔的神情,但一天十二个时辰,□□个时辰他都要做臣民心中足够威严的国主。
她以为她的语气太僵硬,又自作聪明地加了一句:“你穿黑色还挺好看的。”
王放咬着她的耳垂,“我是说,今晚能在你屋里凑合一晚么?”
罗敷呆了一下,用力往外推他:“快走吧快走吧。”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慌做什么。”
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罗敷晕了头,站在那儿瞪他,突然想起来:
“你要是不困,有件事想麻烦你。竹林东边的花圃种着几丛凤丹,云云的方子除了樊桃芝,最好有它做个辅料,晒干碾碎了洒在汤药里。那东西又贵又少,所以看到了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