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有好女_作者:南方赤火(415)

2019-12-17 南方赤火

    他惊诧至极:“这话你也敢说!”

    “皇后之所以给臣懿旨,殿下可知原因?”

    他蹙起秀气的眉,冷笑道:“她难不成不是为了顺着陛下?”

    上贡的茶色味清醇,我饮了半盏润嗓,“殿下再过几年就要加元服了,还这么不上心。试问殿下明白皇后现今最要紧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太子全身一颤,低声说:“先生是陛下的孤臣,所以才对我说这些?”

    “朝中最大的党派以元相为首,皇后是元氏的嫡长女,风望会因她代行严母之职、关心储君学业而水涨船高。殿下得记住,人不能永远顺着别人而活,想要的声誉,威望,还有权力,都要自己去挣。”

    我顿了顿,“殿下还是太小了,不过终有一日会懂的。”

    金丝枣糕香糯可口,我慢条斯理地吃下三块,“殿下饿了么?先复习昨日的课,之后再用早膳。”

    他昨日在书房里只坐了两个时辰,上课时绝不东张西望,却神游太虚,压根听不进讲解。我让他背韩非的五蠹,文章很长,他一字不漏地全背了下来,煞有介事地抑扬顿挫,背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我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用《问田》里的观点,以这句话为要义,口头作一篇三百字的策论。既然你背的这么熟练,意思都应该理解了。”

    他愣住,“我……”

    “《问田》是臣第一天为殿下讲的文章,两天就忘了?”由“徜徉在书海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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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躲过我的注视,小声嘀咕了几个字。

    “大声说话。”

    他勉强道:“会背,先生让我想想。”

    等了许久他也没作出来,我把碟子里的食物解决完毕,拎着竹板走到他面前,他乖乖地伸出白净的左手,闭着眼等罚。

    我蹲下身,用凉凉的板子触到掌心,他瑟缩了一下。

    “殿下会背,却不懂文章的意思,所以才需要从头默诵一遍,当场弄明白了再做策论。是这样吗?”

    “是。”他干净利落地回答。

    我很早就听说东朝过目不忘,几天下来发现他仅是将字形印在脑中,等要用时如看书一般翻出来应付。那背五蠹时跌宕起落的语调,是他拿来糊弄我的。

    我收回竹板,将一块枣糕塞到他手里,走回书架随手抽出本书。

    “明日把策论交给臣。今天开始上《外戚世家》,殿下要好好听课。”

    宫外又开始落下零星的雨丝,飘进窗里,染得屋里寒气渐生。我拉上帘子,点亮灯烛,把火盆挪到屏风架子后面。

    他的脸上有了些暖意,别扭道:“我不冷。”

    “臣冷。”

    午膳前我终于解开他脚上的绳子,内侍的手法很好,拴得牢又没有阻碍血脉,只留下几道印子。他坐在地上缓了缓,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物,我去拉他,他才拽着我的衣袖慢慢立起。

    太子取过镜子,给自己束了发。他生了副好皮相,这么一打理,有点毁。

    我善意地提醒:“待会儿付都知来了,问殿下的头发怎么回事,殿下怎么回?”

    太子神采奕奕地转过来,“先生也觉得好看么?”

    他脑后有一绺发丝不听话地翘着,根本没束上去。我忍了几次还是没忍住,合上书道:

    “过来。”

    他不情不愿地从镜前挪开,我揪下他的发冠,飞快地重新束了一次。真是作孽。

    刚弄完门外就响起了询问:“卞公,某等可以进来收拾吗?已到午时二刻了。”

    宫人们捧着大漆盒鱼贯而入,樊七打着头,眼尖地瞟见桌上的金鞭,“少师今日上课可还顺利?”

    太子朗声笑道:“付都知,先生刚刚说孤背不完课业就要挨打,但孤倒让他失望了。”

    樊七松了口气,“殿下自小聪慧,劳烦少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