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有好女_作者:南方赤火(447)

2019-12-17 南方赤火

    医师们暂居的院落里幽幽静静,东面一间雕花的窗户外种了颗参天大树,树下立着个人。

    晨光霞影从水潭子里漫上来,榆叶悠悠荡荡地飘落在水面,激起数圈涟漪,颀长的人影便在一滩斑斓里模糊不清了。

    莫不是站了一整晚?

    方琼摸着下巴,凤眼从树下瞟到紧闭的门扉,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原来现在辛苦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他走近几步,好奇地对王放道:“怎么回事?被赶出来了?”

    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睫毛敛住了眼中神色。

    他嗤笑一声:“早叫你告诉那难伺候的小郡主,你是个世上最面善心恶的,不然她还当你是尊菩萨呢。”

    王放抿住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琼忧郁起来:“说来她若是毁你婚约和你翻脸,我性命也堪忧,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幸灾乐祸。”

    他又叹道:“好了,方才回来时听闻城门处生了骚乱,像是一溜商队急着进城,却还没到开门时间,城守不让进。”

    王放这才移开视线,“开始了。”

    方琼道:“既知道要开始忙,就先回去休息个把时辰。”

    他笑了笑,“我原打算在这里歇息的。”

    方琼没接话,举袖一指:“统领来了,我先回房,你好自为之。”

    目送他施施然踏着一地疏影离去,王放按着眉心,问道:“什么情况?”

    卞巨装作听不见之前的对话,一本正经地说:“黎州卫王佥事请陛下赶紧回城外大营,半个时辰前有人将我们送给越藩的寿礼还到了谢指挥帐子门口,他一大早起来就晕了,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王放吩咐道:“你让他别管这事,派都司的那位佥事领着谢昴手下的人出城勘察,商队消息最是灵通,想必越藩的船只顺着河道开上来了。”

    卞巨疑惑道:“陛下……那谢指挥的兵?”

    他冷然道:“弃子而已。”

    被河鼓卫挖了眼睛又砍了胳膊的倒霉武官正是谢昴的堂兄,谢氏原先亲近元相一党,时隔十年有胆量给作为元氏亲家的卞巨送贺礼,真当他如先帝一般睁只眼闭只眼。谢娄当洛阳南城指挥使多年,他御极后特意放着不处理,竟让兵马司起了往河鼓卫里安插人的心思。在青台山,审雨堂的刺客解决了一个由谢娄手下遴选上的新兵,实则是借刀杀人以威示,可之后他们竟充耳不闻,不得不一网打尽。

    至于远在祁宁的谢昴,就单纯是个被他族兄拖下水的卒子了。指挥使丢了人马,洛阳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记过,让王遒架空他的权利;而祁宁都司的佥事,趁早断了和衙门的联系为好。这两人迟早得死,只是早晚的分别。

    卞巨稍露担忧:“越藩的水军在当地传承操练了几十年,我们人少,绥陵怕是守不住。”

    王放最后望了眼沉默的屋子,转过身缓缓道:“回营罢。”

    他眉心紧锁,似是极难忍受这样的痛苦,阖着眼跨出了花窗的阴影。

    那影子似一朵雪兰,让他忆起那夜的青台观,晚风冷冽,吹在心上却是异常温软的。

    花在他的瞳仁里,影子在他的脚下。她曾经离他那样近。    群山之间,江面难得风平浪静。

    绥陵背山环水位置险要,南城门就建在江岸,供走水路的商旅泊船卸货,此时数十丈高的巍峨城墙下不见任何商船,肃静非常。

    幢幢帆影出现在远处,山峦上数座烽台扬起烟雾,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铜角,城头顷刻间多出百名弓士。船舷在江水中裁开数条金线,疾速往江心驶来,只见打头一艘高竖桅杆,头尾尖锐,帆布大书一个“越”字,正是南省惯用于水战探阵的鹰船。

    城墙已被严严实实围了一圈,卞巨从人群中昂首阔步地走出来,前方已站了名头戴铁盔、身披山文甲的将领。他和和气气地说道:

    “王佥事这么早就来了呀?谢大人这会儿在帐子里晕着,少不得你顾着场面。”

    王遒抱拳揖道:“统领言重了,黎州卫一切都遵陛下调动。不过某有一问,为何陛下要借城里的渔船?如果是战船,卫所还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