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_作者:骑鲸南去(310)

2019-12-18 骑鲸南去

    常伯宁呆呆地捧着杯子,在桌边坐下,脸上热度迟迟不肯褪去。

    ……那也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吗?

    他缘何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说,和那个伤害如故的人有关?

    常伯宁倒了一大杯水,呆望着窗外月色,咕咚咚灌下去,眼眶都因着紧张,红了一大圈。

    一只木匣,搅扰得两间房中的人都心湖荡漾起来。

    倒是那本该赠礼和收礼的人,暂时免除了尴尬,在湖畔面对面地相遇了。

    如一是心中有事,故而出来漫步散心。

    封如故则是出来寻找那吹洞箫的知音人的。

    他提着酒壶,久寻知音无果,眼见欢.场渐散,人烟渐稀,心中已知道大概不可能再见到那人了,提壶而饮,咽下失望后,抹去唇角酒液,笑说:“大师如若无事,可愿随封二夜游?”    如一冷面如霜, 一颗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而快要从胸口漾出来:“如此, 也好。”

    月色如冰,寻欢之人成群结伴, 醺然而归,美人妆残,收起琵琶, 意兴阑珊地点上一炉香, 好散去舱中浓重的酒气,自己则倚在船头,嘴角还挑着习惯的笑,眼里却是冰冷而疲惫的残光。

    他们上了一座石筑的小桥。

    封如故看向船上女子们褪色的脂粉红妆, 自言自语:“……是了, 人都走了, 笑给谁看呢。”

    如一认同他的话:“不喜欢笑,便不要笑了。”

    封如故有点诧异地回头:“你在对我说话?”

    如一偏过脸去:“我在对船上的人说话。”

    封如故望向如一的侧脸, 眼神里多了些别样的内容。

    他向来思路跳脱,常发惊人之语,是以在正统道门间疯名远播, 自从师父飞升以来, 这些年来, 少有人能这样快地跟上他的思路。

    师兄天真单纯, 师妹不服就干, 浮春太傻, 他养只鹦鹉养三年, 恐怕都比这傻小子机灵些,落久则太聪明,但却养出一身藏拙的性子,即使听懂了,也佯作不懂。

    许多年来,他都觉得自己是在“静水流深”中自言自语。

    直到与如一再相遇。

    尽管这孩子嘴上不会说好听话,但他在某些地方,却意外能与自己合契相鸣。

    人生在世,所遇见的万事万物皆有曲韵,有人在此刻听到高山大川,在彼刻听到小桥流水。

    而所谓知己,不过求一个异口同声,求那人耳中的声音,与自己的声音全然同调。

    想到此处,封如故又起了疯性,戳戳如一臂弯:“哎,你猜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如一低头看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拿指尖覆盖上去,悄悄抚摸,同时冷冰冰道:“不感兴趣。”

    封如故拿胳膊肘碰一下他,专注地笑望着他。

    如一真想当做自己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封如故在想些什么,以及想做些什么。

    他说:“我去给你取箜篌来。”

    “也不用去取箜篌,那东西太大,在屋中弹一弹便罢,搬来拿去,太费力了。”封如故翻身坐上白玉桥栏,双腿垂在外栏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借把琵琶或者月琴来。今夜我高兴,要弹一首给她们听。”

    道君给妓·女弹琴,若是被寻常道人听见,怕是要大惊失色,大呼不成体统。

    好在,封如故向来不知体统为何物。

    而如一则想着,封如故本就荒唐,不受世俗约束,那么,他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何妨?

    如一要来一把琵琶后,封如故也戴好了义甲。

    试弦调音后,他对着荡在湖心、任尔东西的寻欢船撩响琴弦。

    他弹的非是什么高情雅趣的小调,乃是在风月场里听过的扬州清调,讲的是一对小儿女在夜间私会,隔墙谈情,曳春藤,跳粉墙,曲调且俗且欢乐,抓人耳朵得很。

    果然,有二三琴女打起精神,闻声望来,对相貌俊俏的封如故指指点点,吃吃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