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没有重伤濒死,也没有断手断脚。”封如故结束了这蜻蜓点水般的接触,抽回手来“这笔帐,你先偿清了,再来同我算你兄长的。”
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激将,柳元穹脸色由白转红,等到转为铁青时,他忍无可忍,铿然拔剑:“还便还了!我——”
如一好容易缓过胸腔内的阵阵不适,见此人意欲拔剑,不由大皱其眉。
他自暗处转出,一把攫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便将他的剑夺于手中,随手拧了他的胳膊,往前一推,顺势护在了封如故身前:“佛门之地,不可随意动用刀兵。”
柳元穹已经在气死的边缘,如今见有个人跳出来护着封如故,俊俏高挑,且与封如故相貌登对,维护之意又是溢于言表,便有了个猜想,口吻尖刻道:“听闻风陵断袖之风盛行,上下皆是如此,如今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
封如故坦然得很,因为柳元穹并没说错。
他师父师娘就是全道门都闻名的断袖,能把断袖当得如此有声有色,封如故深以为傲,丝毫不引以为耻。
如一心乱得很,几乎想马上盘问封如故关于“遗世”中的种种事情,听柳元穹如此编排他们的关系,也不欲追究,抱持着“清者自清”的念头,对封如故简洁道:“走。”
柳元穹便以为如一是怕了他,不免得寸进尺,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喂,那边的小白脸!”
如一冷冷睨他一眼。
他向来厌恶别人评点他的相貌。
不过,今日他刚回寒山寺,不欲动手招惹寒山寺的贵客。
他从如微处知道,玄极君名唤柳瑜,是净远方丈的故交,这位柳公子,或许便是玄极君之子。
方丈待他宛如自家孙儿,他亦心知方丈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实在不愿意对他的故人之子……
那边厢,柳元穹见二人都不敢回嘴,便愈加以为自己是戳破了他们的丑事,索性更加恶毒地讥讽起来:“你身边这个人,是个没有人心的!这样的人,他可根本不会对你用上半点真心!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早些去寻个——”
话还没说完,一股劲风凌厉而来,一剑鞘扇上了柳元穹的脸。
柳元穹挨了个势大力沉的嘴巴子,被刮得横飞出去,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如一攥紧“众生相”剑柄,收鞘回身,再次对封如故道:“走。”
他冷着一张脸,捉住了探头探脑、想要看热闹的封如故的手腕,发力握了握,想,胡说八道。 柳元穹被一剑柄抽得眼前发黑, 一时半会儿并没能从灌木丛里爬起来。
等他渐渐回神, 带着一头一身的小树刺挣扎而起、打算拼命时,那一对奸夫淫夫已然溜得不见影踪,无从讨账,气得他连连跺脚, 眼泪汪汪,暂且不提。
断霞千里,天抹残红, 鸳鸯锦似的云霞占据了整片寒山寺的天空, 好像是羲和倒了车架, 将太阳摔碎了,溅了一天一地的火光。
封如故出来时,为了找猫,一气儿瞎钻,也不知现在自己身在何处,索性把自己交给如一,让他领路, 自己则安心地低头逗猫。
猫跑累了,飨足地卧在封如故怀里, 仰脸看着天空。
它不过几个月的寿命,在它短暂的猫生里,还未曾见过这样好的晚霞。
与如一并肩走出一段路后, 封如故似有所感, 四下望了望:“……这不是回去的路吧。”
如一站住脚, 简洁道:“不是。”
封如故知道,这下一场盘问是免不了的了,叹出一口气,还想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回去吧。猫饿了呢。”
一只鲜果递到了他跟前。
如一早知道他的娇气,如今他借猫言志,实在也不算奇怪:“喂他。”
封如故接过果子,自己老实不客气地吃了个干净,随即坐在一块岩石上,摊开一双长腿,将猫安置其上,拉起它的两只前爪对对碰,很有几分孩子气。
如一不肯承认自己的心痛,强忍不言,直忍得左手隐隐发麻,才轻声问道:“你身上那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