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_作者:骑鲸南去(395)

2019-12-18 骑鲸南去

    刚看了个开头,封如故便把这封信掖在了怀里,不再往下读。

    于现在的他而言,善意比恶意更难消受。

    他在信件中挑挑拣拣,想找出有没有更具新意的骂法。

    半晌之后,他的手猛然一顿。

    在众多灵信里,有一封来信,其上押着寒山寺的佛花莲纹。

    封如故将信拆开,上面浮出一线熟悉的字迹:“你好吗?”

    封如故将信捧在手里,想,他这个“你”,指的是他义父的,还是自己?

    封如故把信箱里的其他灵信雪片似的倒了一地,而他自己躺倒在万千关怀和诘责之上,咬着墨笔,给那人回信。

    他在那张纸上回道:“好。你呢?他们可曾罚你?”

    他一松手,那灵信便自行化作流光,没入虚空之中。

    一刻钟后,那道鹤形的流光又一次返回,在封如故眼里,它宛如青鸾,一下下忽扇着翅膀,要往敞开的信箱里钻。

    封如故不等它完全钻入,便把它捉了回来,展开观视。

    里面是如一的回答:“未曾。他们只是不允我出寺,其余并未刁难于我。”

    封如故想,还挺好。

    字浮现到一半,顿了许久,才浮出下文来,与那些一蹴而就、畅快淋漓的讨伐檄文全然不同:“……你……”

    “你”了半天,仍是不见下文。

    封如故捧着信,很耐心地等。

    最多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么。

    他等了半盏茶,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如一大笔一挥,把“你”字勾掉了。

    封如故叹息一声,叹息声便化作回声,从四面八方一齐传来。

    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又叹息了一声。

    他把纸竖起来,往上面连弹了好几下,像在弹如一的脑门。

    别扭死你得了。

    封如故紧跟着信后的空白,又写下一句话:“我这边很是无趣,读信暂解烦闷。你若有闲,不如我们纸上对弈?”

    这回,如一的信回得很快:“你当真是无聊。你……究竟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他指的是入魔一事。

    封如故据实以答:“很早。”

    如一:“……从‘遗世’起?”

    封如故夸他:“聪明的小和尚。”

    如一默然许久,大概是在整理自己与他相见后的种种细节。

    封如故不去看其他信了,只专心等着他的回音,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如一方才回道:“……是。我早该想到的。”

    封如故:“你生气了?”

    如一:“你会在意?”

    封如故看这口吻,想道,果真是生气了。

    封如故说:“如果是呢?”

    又是良久的沉默。

    封如故坐在滴水的玉髓潭洞口,什么也不做,单等着如一的回复。

    等到那青鸾振着翅膀、自洞口盘旋而回时,封如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墨笔,笔身已被自己攥得发了热。

    他拆开信件,得到的只是寥寥五个字:“义父知道吗?”

    封如故:“他也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边厢,寒山寺中。

    如一的状况,远没有他信上那般轻描淡写。

    他是护寺之僧,封如故是由他带入寺中,又是从他负责的寒山寺阵法中脱逃,他难辞其咎。

    他被幽闭在一间佛舍之中,颈上套着一圈戒链,右手腕的脉门更是被一片佛门偈纹束缚,因此他能调用的灵力少之又少。

    如今,他只能用左手执笔。

    好在他左右手字迹一样,不会叫封如故看出端倪来。

    送他离开时,如一满心宽容,如今确认他当真安全,如一才想起此人魔修身份,心中自是一番天翻地覆,不可名状,诸样情绪在他胸中翻翻滚滚,最后酿作了一股泛酸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