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如今的他可以去哪里呢?
韩兢曾问封如故,给他三日自由,不怕他跑了吗。
封如故说,你不会逃,你逃不过你的天道。
想起此言,韩兢不禁抬头望天。
……天道吗?
一个时辰后,韩兢站在了风陵山脚下。
抚一抚面上红纱,他举步往山中走去。
在风陵通天柱前,韩兢被守山弟子拦住:“这位道友,来此何故?”
虽是例行盘问,但弟子眼观韩兢的姿容仪态,根本不曾觉得韩兢可疑。
他通身仙灵之风,一看便知是道中之人。
韩兢答道:“来访故友。”
“故友何人?”
“风陵常伯宁。”
守山弟子微怔:“您姓甚名谁,哪家仙山?”
遭此一问,韩兢脑中瞬时转过百八十个姓名、身份。
这些年,他游走于虚实之间,荣华有过,尊贵有过,他大可信手拈来,自抬身价。
然而,韩兢只道:“剑川之外,月色之下,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友。”
面前的风陵弟子愣了一愣,坚持道:“客人,拜会门主,需报姓名。”
“你这样同他说,他会记得。”
说到此处,韩兢也不很相信,补充了一句:“……或许吧。”
“我们山主正在会见荆家掌事,抽不开身。”守山弟子道,“客人不报姓名,我们无法请您入内等候的。”
韩兢将自己立作一把长剑,一如他所佩的“春风词笔”。
他平声道:“我不必入内,在此处等着便是。”
守山弟子还想劝说他:“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可我们端容君若是只与道友有一面之缘,怕是难以想起。若我们通传后,门主却忘了……”
韩兢似乎不存希望,也无谓失望,平静道:“那便忘了吧。到时候,我会离开。”
韩兢就这样,从旭日初升,站到了日薄西山。
……又是一日过去了。
他的性命,到目前为止,只剩一日。
韩兢正在冷静盘算间,那去青竹殿前看了数回情况的守山弟子满怀春风而归。
“端容君叫我对您说抱歉。他与荆掌事对弈,很是得趣,一时忘了时辰,直至方才棋局方散。”守山弟子抱拳道,“门主还记得您,说请您入山。” 韩兢并不知道自己来到风陵, 究竟能做些什么。
直到被弟子引至青竹殿前, 他也仍想不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这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
但韩兢驻足片刻,仍是叩门而入。
敲门声似乎惊了正在殿中打扫残局的人。
常伯宁在起身时,衣袖带翻了刚收拾完毕的棋盏。
待韩兢踏入室内,恰见满室蹦跳的黑白棋子, 清越有声。
打翻棋盏的常伯宁不由一呆:“……”
他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在道友面前失礼了。”
韩兢无言,只低下身来,捡起滚到自己脚下近旁的十几颗黑白子, 送至玉棋盏侧, 送入拾来的十几颗棋子。
在置放白子时, 常伯宁恰好送了一枚白子进盏。
二人指尖微妙相触。
常伯宁指上犹带着棋子的温润凉意。
韩兢克制有礼地抽回手来:“端容君,冒犯了。”
“无妨。”常伯宁看向他,温和道,“许久……不见了。一别之后, 你可还好?”
“还好。”韩兢在客位坐下, 优雅持重, “剑川之后, 我又走过了许多地方。路过风陵, 便想来看一看。端容君乃天上之月, 还记得小道, 小道已是受宠若惊, 不敢妄作他想。”
常伯宁:“你可是听说朝歌山之事, 方才来此的吗?”
韩兢:“朝歌山出了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