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术点头,他面无表情,深深看进薛可蕊的眼,一撩袍,转身离开了落英院。
……
第二日才过了午时,薛可蕊便早早就穿戴好了。为着今晚迪烈的宴请,她特意换上了一身俐落的墨绿色胡服,因为胡服有着分叉的下摆,裙摆也够短,露出一截羊皮小彩靴。发髻高束,紧衣窄袖,实在是离家出走,漏夜潜逃的最佳必备装扮。
赤术第一眼看见一身墨绿色骑装打扮薛可蕊时,眼中那意味深长,又忍无可忍的笑将薛可蕊的脸熏得通红。
“你什么意思?”薛可蕊生气了,竖起眉毛恶狠狠地凶他。
“你知道吗?你这样露出四条细胳膊腿儿,就像一只穿着衣裳的大青蛙。”
“你……”薛可蕊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见她不高兴,赤术忙不迭道歉:“小娘子莫气,是本王眼拙,青蛙哪会穿衣裳,分明是我赤术的小娇娘才对。”
说着他兴冲冲地一把捞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温情款款地说:
“今日怎的想起如此打扮?知道的明白你是去赴宴,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是要去陪本王赛马。”
赤术问得随意,却叫薛可蕊的心跳瞬间漏了两拍。
“谁说胡服只能赛马穿?衣裳而已,我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
薛可蕊暴怒,装腔作势地喝斥他以掩饰心底的不安。
不过赤术对薛可蕊确实好脾气,他并不生气,只小心翼翼地扶着薛可蕊圆那滚滚的腰,将她扶上马车后,再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坐着,一刻也不肯放开。
沉默良久,就在薛可蕊愈发气急,用尽吃奶的力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时,赤术再度开口:
“小娘子是本王的心尖肉,不过一件窄袖袍,哪怕你想要一件凤袍,我赤术也会上刀山下火海给你夺来。”
薛可蕊一愣,抬眼看他的脸,看见他眉眼淡淡,难辨喜怒。二人端坐车内,他却将她的手拽得紧紧的,说出来的话也奇怪。
薛可蕊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毕竟是自己心虚,她不再斥责赤术,也不再试图挣脱他的手。薛可蕊自鼻腔内发出“哼”的一声,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看他。
迪烈的晚宴一派和谐又喜气洋洋,周采薇照旧坐在上首迪烈的身边,紧身的袍服勾勒出她千娇百媚的身段。
就像对所有宫人一样,周采薇并不看薛可蕊,也不试图与她说话,在有迪烈的时候,周采薇的眼里、心里似乎就只有这伟大的契丹王一个人。
一番酒酣耳热后,宫娥们鱼贯而入,端上来了一盅盅鲜香四溢的汤羹。
不等宫娥们将汤食彻底摆好,薛可蕊便振奋起来,她不着痕迹地看向身侧的赤术,她看见赤术暗暗对她一颔首。
薛可蕊了然,心中大定,她抬头看向上首:
迪烈身边的宫人接过汤盅后,照旧用银针探入盅内一试——
蚕豆粉又不是毒药,宫人自然试不出什么问题。那宫人进行完例行的测毒之后,才又将汤盅端端正正地放置迪烈面前。
迪烈似乎真的很喜欢这羊皮花丝汤,自这汤端上来他就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容易等到宫人检测完毕,他一把抓起匙,端起陶盅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起汤来。
而他身侧的周采薇照旧一副温柔的笑,忙不迭自怀中掏出一张绢帕,蘸上迪烈的嘴角,口里还无可奈何地劝诫:
“可汗您慢些,当心呛着……”
薛可蕊放心了,她长吁了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头,她用匙舀起一勺汤,慢条斯理地送入自己的口中——
唔……浓郁的鲜香充斥唇齿之间,鲜美的羊肉肆无忌惮地刺激着人的舌尖,挑逗人的味蕾。
好汤,好汤,果然是好汤!
薛可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仰起头……
直到耳畔响起她梦寐已久的杂乱呼号声——
“可汗!可汗!您怎么了?”
有重物噗嗤一声闷哼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