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节度使大人花了逾万两银,就只为迎娶这新妇,薛家老爷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薛可蕊低下了头,无论如何,心底暗暗泛起的丝丝暖意的确不容忽视。
薛家不缺钱,虽说以婚嫁的开支来度量新娘的身价有些过于俗气,但冯府对她的重视,通过这炫目的奢华可见一斑。冯家如此重视自己,与李霁侠对自己的喜爱密不可分。想来自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能得李霁侠的青眼,确实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围观的百姓太多,迎亲的队伍走了许久,好容易才在吉时之前赶到了冯府。
薛可蕊着钿钗礼衣,华美繁复的丝缎绢纱层层叠压,外罩宽大的广袖上衣,雍容又华贵。她在喜娘的搀扶下迈步下轿。有礼官上前,单手执斗,内盛谷豆钱果等物,望门而撒,引得一众孩童疯抢,冯府门外欢呼声不绝于耳。
眼前探过来一条红绸,薛可蕊拿住了,便被人引着往前走。
来人看不见模样,只看见大红的袍角,墨黑的长靴。薛可蕊知道,那是李霁侠。
他引着她走过了一路红毡,跨过了马鞍,最后将她引入喜堂。在唱礼官的高声唱喝下,薛可蕊与这双墨靴的主人拜了天地。
好容易再度坐上松软的榻时,薛可蕊在今日,第一次听见他满是喜悦的低语:
“等我,堂外须得敬酒,我去去便回。”
男人的声音如此近距离地灌入耳朵,带着他温热的气流拂过她的耳发,激得她心头一个激灵。
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薛可蕊也在心底认可了他作为自己夫君的正式地位,但习惯性的抗拒,依旧不可抑制地自她心底泛起。
那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玉雕小人,与那陡然滚落在地的淋漓人头,犹如两张结对成双的符,时不时便闪现眼前。告诉她,她身心的所在,将她的神志,深深封印在墨黑色的牢笼,难以自拔。
不知道为什么,李霁侠身上的黑色气质是薛可蕊厌恶,甚至害怕的。尽管他也会让她感动,但这感动,终究敌不过那两张“符”带来的冲击,来得凶猛。 李霁侠再度回房时,薛可蕊已经睡着了。
她和衣躺在喜榻上,气息沉稳绵长……
李霁侠望着这张白乎乎的,被香粉敷变样的脸很开心。他盯着这张脸瞧了半天,最终决定轻手轻脚替她除去喜袍。
手指才碰到第三粒花扣时,薛可蕊醒了。
她被吓了一大跳,双手握紧喜袍的领口,缩到了床尾。
“你要干什么?”
她瞪着眼,警惕地看着他。
“扑哧……我只是觉得穿着这个睡觉会不舒服,想让你舒服一点。”
他笑眼弯弯。
“哦……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脱。”
薛可蕊说完这句话,脸就烧得滚烫,可是这粉很厚,在李霁侠看来,她面色是不改的。
薛可蕊双手捏着喜袍的领口,依旧缩在床尾,警惕地望着李霁侠一动不动。
李霁侠笑,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肩,“我先去净房,晚些时候便来。”
说完,他起身就离开了床榻,转去了里间。
待李霁侠再出来时,他看见薛可蕊已经平躺到了床上。喜袍挂上了床尾的朝服架,一床锦被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颗头。
“你不用洗脸吗?”李霁侠愕然。
“……”
薛可蕊心中一紧,对啊,忘记洗脸这一茬了。可是外袍已经脱了,再起来会不方便,于是她面不改色地说:
“不用洗了,我累了。”
“好吧!”
李霁侠无可无不可地走向床头,在薛可蕊那灼热目光的“全程紧密监控”下,他自顾自脱下外裳。
他紧挨着薛可蕊的锦被坐下,扯过另一床被子,替自己盖好后,也睡下了。
“睡吧!”
他冲她温柔地笑,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