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看着她, 突然就觉得嘴里的食物有了味道。霍亚与自己不同,霍亚是生动的,明亮的, 是灰色世界里唯一的亮色, 是……
防止自己坠落深渊的,那根蜘蛛丝。
“哎,哥哥, 你觉得呢?那个老太太肯定又私吞我们的伙食费去买酒喝了……”
“嗯。”霍准推开盘子, 谨慎的,仔细斟酌道:“我也觉得,很难吃。”
那个时候的他, 表情还有些生硬。但足够骗过重要之人了。
霍准的世界,一直是灰色的。
“嘁, 就是你吧,不愿意把赚来的糖果上缴?”
约莫是一帮十一二岁的大孩子,正在行使所谓的弱肉强食法则。
霍准冷漠的注视着他们,之前这批人一直骚扰着自己与霍亚——因为他们兄妹年纪较小,靠着优异的外貌总能得到一些资源的倾斜——今天,他特意支开了霍亚,就希望这些蠢货能将自己堵在荒无人烟的死角。
果然是蠢货呢。
“随便吧。”他说,手里握着从厨房里偷来的瓷碗碎片,“快点。”
那是霍准第一次体会“暴力”。
明明是一帮比自己体格力气都优秀的大孩子,却在利器的威胁下无从还手。霍准发现自己似乎总能找到他们身体上的弱点,天生就了解让他们哀嚎恐惧的方法——在折磨人的方面,他天赋异禀。
但霍准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世界仍是灰色的,他没有从鲜血与哀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情感触动——他不会因为杀戮而兴奋,不会因为求饶而停止,不会因为碾压般的胜利感到制裁般的优越感。
他毫无感觉。他与这个鲜红色的世界,仍隔着一面坚固的玻璃墙。
当然,霍准并没有真的对那几个大孩子做什么。在动手之前他评估过自己,还不具备“抹杀生命后完美隐藏”的能力,所以霍准只是运用了一些恐吓手段让那些孩子们再也不敢骚扰霍亚而已。他们的伤处只是会大概痛一段时间,至于告诉老师?有人会相信一帮大孩子被一个瘦削弱小的幼童揍得站都站不直吗?
嗯,实验如预期一般完美。
他处理好现场,扔掉瓷片,摸进厨房用水管里渗漏的水洗净自己的双手。现在是午夜,早过了宵禁时间,霍准得尽快回到房间。
一步,两步,三步,他开始爬楼梯。因为楼梯的木料有些发潮,霍准很小心的注意不要发出声响。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把手,第四步——
“嘭。”
他在楼梯上短暂休克了一会儿,再清醒时,时钟显示凌晨一点。
霍准茫然的眨眨眼,楼上的走廊里似乎传来霍亚的哭声。
他怎么倒在这儿了?计划有什么问题吗?霍亚怎么了?
霍准继续上楼,顺着哭声很快找到了他和霍亚合住的小房间。他握住门把手,旋开——
“啊啊啊啊!”
妹妹拿着一柄蜡烛,似乎正要开门。她发出尖叫声,霍准接着烛光发现她眼中倒映的是自己——一个手臂无力的垂在一边,衬衫上沾满鲜血的自己。
“我……为什么会有血?我明明……亚亚?”
话说到一半,霍准有点害怕的去拉妹妹。
后者往后退了一步,转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受伤了,我去叫老师……”
我受伤了?霍准低头,举起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有个两寸长的豁口,似乎是刚刚与那些孩子打架时留下的。翻开的皮肉早与劣质的布衣黏在一起,霍准近乎茫然的看着伤口处洇湿的血迹。
这是他自己的血。这是他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毫无感觉。
“……你在害怕?亚亚,你在怕什么?”
“我不怕你,哥哥。你受伤了,我们去找老师吧。”
骗人。
说谎。
她漂亮的绿眼睛里,明明写满了恐惧。
她害怕我。
这次事件后,霍准才明白自己没有痛觉。而且,他才明白自己的演技其实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