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大脑总是自动过滤掉那些对他们自己无用的信息,而钱争的大脑总是兴致勃勃的记录着一切。这些当然不是必要的东西,这种行为也十分不明智,要知道人的大脑空间是极有限的。但对于钱争而言信息是一种戒不掉的毒|品。当她经过各种各样的大脑超负荷训练,仍未为自己视若珍宝的信息找到存储空间时,钱争就处在一种随时濒临崩溃的状态。在她最疯狂的那段时间,钱争经常呕吐,出现晕眩,不受控制的发出尖利的笑声,并强迫自己记录周围肉眼可见的一切。为了记忆三条街外一只狗的毛发变化,她曾拿着削尖的铅笔刀在自己的手背上反复刻着数字,直到那只狗死去,而她的手能见到白骨。
人的大脑当然是不能这样使用的,她贪婪收集的超负荷的杂乱信息让钱争险些彻底失去理智。她当然知道这是一种病态,一种精神异常,可是谁能压抑恶魔的原罪呢?
这是永远在燃烧的欲望。
就在那个时候她遇见了霍准。
如果说钱争对人类事无巨细的观察是一种极详细的信息收集方式,霍准似乎天生就拥有直觉判断对方大概人格并作出相应手法的敏锐。
如果说某个人作出某个行为是一种编程结果,钱争倾向于把这段编程乃至这类型的所有编程全部记忆,而霍准则是抛开这整个编程,画一条直线,由行为结果直接导向下个行为结果,由此展开对这个人人格的树状图分析,将他遇事会做出的种种反应换算成百分比。更可怕的是他并不依赖于百分比分析,而是干净利落的将密密麻麻的树状图重新收归为唯一一束鲜目的未来。举例说明,如果这个人性格偏向懦弱,他面对欺辱会有80%的可能性选择忍受,20%的可能性选择反抗。而霍准出于某种原因需要他的反抗,那么他会确保这个人反抗的可能性是100%,抹除一切干扰因素。
这是记录与使用信息的区别。
而霍准让钱争认识到,宠爱自己珍宝的方式有很多种,盲目的记忆当然不及操控并应用。她热爱着信息,但一味的记录是无法取悦它们的。自己所需要的正是更娴熟的操控信息,或者说,让信息迷恋自己——于是她心甘情愿成为魔王的手下,顺从着自己的兴趣与欲望,展开了一片新的狩猎场。
为此,钱争可以说,做老板的属下是一件她引以为荣的事情。
——但这绝不包括做某个人的同事。尽管做老板的属下就等同于这个。
想起R临走前一番关于自己的信息无用论的冷嘲热讽,以及老板出差去拜访红皇后却不带上自己反而带走R的事实——钱争响亮地对某个不在场的家伙“哼”了一声,右手成拳,紧紧攥着带柄啤酒杯的把手,然后重重放下杯子。那架势简直像往谁的脸上砸手榴弹似的。当然那个谁并不在场,被间接迁怒的酒杯与木制长桌发出“硄”的声响,从杯口溢出的生啤泡沫足足占了这杯酒的三分之一——它们尽数泼在桌上,彰显了主人情绪的暴躁。
“真是无可理喻!”她咒骂着R,“他翘起来的尾巴怎么不扬上火星呢!最好来个点燃爆|炸然后让这人螺旋升天绽放成宇宙最美的菊花!”
如今是工作日的深夜十一点,钱争正在借酒浇怒。这是位于高速公路旁的一家小居酒屋,店家以拉面和寿喜烧的美味著名。钱争经常光顾这里,介于她虽然骨子里是个宅女,但是外表的艳丽程度直逼女明星,待在酒吧总会遭到不必要的异性骚扰。
当然,居酒屋的厨师是个她熟识的御姐,大家经常在一起玩cosplay,而且厨师小姐相当擅长制作高浓度烧酒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好啦,你那个奇葩同事又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嘴贱。”
厨师安慰道,“不就是没能和上司一起出差吗?工作清闲下来可是好事啊。”
钱争咕哝:“没有老板布置任务,人生可无聊了……”她再次重重地叹气,“而且我现在追的新番都完结了。”
厨师很是了解的耸肩:“哇,果然是前者呢。”哪有这么工作狂的宅女啊。
钱争没有进一步辩论,介于之前每次她强调“不和老板工作真的很无聊”,好友都会报以“是是是,知道你们老板其实是大美人,你喜欢舔他颜”的敷衍目光。的确她的老板是大美人,钱争也暗搓搓舔他的颜值,但是,对天发誓,钱争真的不敢对魔王产生哪怕一丝丝的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