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孩儿手一抖,盯着他瞧了半天,才不情不愿道:“……谢谢。”
“你很有天赋,愿不愿意跟我们学箭?”虞长乐高兴道,“虽然我技术不是特别好,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不是吹,他对任何兵器都有天然的手感,否则也不能一边学棍一边练剑了。
灰孩儿默不作声,虞长乐话锋一转,道:“你练箭,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位阿如姑娘吗?”
沈明华和敖宴都看了过来,灰孩儿无措起来,目光游移,最后落到了虞长乐身上。“别怕,尽管说给我们听。”虞长乐柔声道,“你可以先跟我们说说阿如姑娘。”
“……她……”灰孩儿艰涩地开口,“她是个很好的人。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说出这句话,灰孩儿眼眶猛地红了。他吸吸鼻子,喃喃道:“可是我却害了她,她不见了——她不见了,都是因为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灰孩儿的眼中掉下来,若说之前那一滴眼泪是强忍伤痛,那么他现在就像是要把灰暗和悲伤全部宣泄出来。灰孩儿哭得像个小孩,装出来的凶戾气全褪了个干净,哭得面容扭曲,涕泗横流。
“你想要找到她,是不是?”虞长乐轻声问。
要拜猎户为师,说明灰孩儿是想要“猎杀”什么东西,再结合盛家千金的失踪,不难猜到原因。
他一定已经憋了很久了。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忍耐,住在暗无天日的树林里,孤独地打磨着那些箭镞。忍着哭泣,想要复仇。
虞长乐蹲下来抱住他,他紧紧地揪着虞长乐的衣服,哭道:“如果我没有告诉她就好了,她就不会被鹿神带走了……呜!……啊啊啊!”
“没事的,没事的。不是你的错。”虞长乐轻抚着他的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敖宴也走过来,道:“你刚刚说,鹿神?”
“——鹿。”灰孩儿像被注入了勇气,愣愣巴巴道,“我看到了白色的鹿神。它……它向我们,降下了灾难。”
※※※※※※※※※※※※※※※※※※※※
二更掉落w 敖宴直视着他, 道:“告诉我们, 究竟发生了什么。”
灰孩儿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像是还没有适应说这么多话, 慢慢地,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暮春时节,风和日丽。
“别跑!!死小子, 这么小就会偷东西, 贱不贱呐!?”一道怒喝从街道掠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手持锅铲,气喘吁吁地跑过长街。
被她怒斥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孩, 像个猴子一样窜了老远,眨眼就不见了。妇人追不上,只得停下, 扶着膝盖高声咒骂着方言俚语,粗鄙不堪,最后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小孩跑过一个拐角, 慢慢停下,掏出怀中的大饼, 狠狠咬了一口。他面目十分可怖, 像是乌鸦与人融合在了一起似的, 半边是人,半边是妖怪。
“偷个饼而已,追得这么狠!”灰孩儿冲远处啐了口唾沫, “今晚你家就被强盗抢个精光!”
他诅咒完, 气顺了, 哼着歌啃着饼,活像个小无赖。
有狗冲他吠叫,垂涎地看着他手里的饼。灰孩儿露出个狰狞的表情,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汪汪汪!!”
野狗被他吓跑了。灰孩儿啃完饼,往身上擦一擦,继续游手好闲地在云溪镇游逛。
有行人撞到他,都如避瘟神一般急匆匆躲开。云溪镇里人人都知道他是人和妖的孩子,唯恐避之不及。
灰孩儿哈哈大笑,高声道:“这个会被狗咬,这个明天房子被雷劈!那个会得病,一百两银子都治不好!”
无人敢应他。灰孩儿觉得有些无聊,走了段路,一翻身爬上了墙。
这里是盛家的祖宅。别人都对灵门有敬畏,灰孩儿只有好奇,之前在这里走时他就听到里面有刀枪声,更觉得有趣。
“喝!”似乎是个女声,正在比招。
一树雪白的栀子花探出墙外,大朵芬芳馥郁的花朵怒放于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