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梁桢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秦莞抚了抚他新长出来的胡子,缓缓言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也请你记在心里——从湖中救我的是你,和我拜堂成亲的是你,一路坎坷陪着我的也是你,不管你是梁大将军还是梁小将军,我都是你的妻。”
梁桢哑声道:“娘子的话我记下了。只是未来还有更多坎坷,你怕不怕?”
秦莞摇摇头,“我只怕不能和你并肩走。”
梁桢说:“我活着一天,便会护你一天。”
秦莞也说:“我虽不如将军勇武,却也会竭尽所能去护你。”
梁桢看着她,不由湿了眼眶。他克制地碰了碰她娇软的唇瓣,没有更进一步。
他带着她走到梁大将军的棺椁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父亲,儿子、媳妇给您磕头了。原本还想给您敬杯茶来着,如今您就隔着棺材瞧一眼吧!”
梁桢说完,久久伏在地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莞亦是泣不成声。
梁大将军是顶着“梁桢”的名义下葬的。
梁桢尚未娶妻,依宗法只需停灵七日,且不能葬入祖坟。梁桢在城南寻了一块风水宝地,将父亲的棺椁暂时安葬。
回程的路上,他红着眼睛对秦莞说:“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地让他迁入祖坟,与母亲合葬。”
秦莞重重点头。
这些日子她听梁桢说了不少梁大将军的事。
在梁桢的讲述中,梁大将军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他的生命中只有两件事:练兵、杀敌。
他和兵士们同吃同睡,高兴了就来二两小酒;他记得每一个小兵的名字,每天都会亲自巡逻。
他为了救下一名孩童敢于单挑上百个夏贼,他为保下一个村落不惜追敌几十里。
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将夏军彻底赶到长城以北,叫他们再也不敢进犯中原。
这样一个人,不该不明不白地死去。
无论梁桢打算怎么做,秦莞都会全力支持。
梁老夫人的灵堂在府中设了七日,又搬至城郊家庙中停够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才葬入梁家祖坟。
梁老夫人下葬的那日,秦莞给丹大娘子烧了一包纸钱,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磕了个头,并悄悄地告诉她自己会照顾好梁桢,也会和梁桢一起把梁大将军交给她。
梁桢远远地看见了,只觉窝心。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梁桢借着为母守孝的由头谢绝了官家的赏赐,赋闲在家。
为母守孝,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贤妃不止一次吹枕头风,让官家夺了梁家的兵权。
然而官家被这次的事吓到了,深知除了梁家再也没人能镇住西北,是以再也不敢打梁家的主意。
还有一个原因,他病了。
病重的人总会有一些莫名的感应,不管御医如何宽慰,他都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不愿意再搞事。
他不想留下鸟尽功藏的恶名,让后人唾骂。至于梁家会不会功高震主,就留给儿孙去烦心吧!
因此,即使梁桢丁忧在家兵符依旧握在他手里。
梁桦疯了。
说疯其实有些夸张,只是整天神神叨叨的,每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肯见人,吃饭也是让人从门缝里塞进去。
房间里时而传出慷慨激昂的读书声,时而响起嚎啕大哭,时而是凄厉的尖叫,说什么“不要打我,钱都给你”。
下人们都在猜,二郎君定然在西北吓疯了。
崔氏接受不了自己优秀傲气的儿子变成这般模样,一时气结,就这么病倒了,日日喝汤灌药也不见好,眼瞅着就失了生机,只用一口药吊着。
秦莞也停了一切外出活动,只在侄子满月的时候回了一趟娘家。
这小子是个沉得住气的,愣是赖在宋丹青肚子里,一直等到秦耀从边关回来才降生,定远侯高兴,大笔一挥定下了秦家嫡长孙的名字——秦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