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娅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在讨论她。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说:“夫人,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乔娅小姐也不会怪你的。”
“你知道的,我其实胆子很小,还很自私。”玛蒂娜说,“我害怕那孩子一开口就说出责怪我的话。”
乔娅有些意外,她倒没有想到玛蒂娜让她赶紧去参加狂欢节打发她离开的原因竟是这样。
当然,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趁夜翻到玛蒂娜的窗户前,像极了夜探心上人闺房的登徒子。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正准备沿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一栋屋子的屋顶上站着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影,月色给他那头垂在肩头的金色头发镀上了一层清清冷冷的光,而他那双眼睛,却是与清冷的月色相反的,如火的红。
乔娅在与他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便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扯进了一个漩涡之中,那个漩涡里有第勒尼安海沉闷的潮水,也有维苏威火山最滚烫的岩浆。
而身后是冰凉的砖墙,她退无可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对面的屋顶上空无一物,而她身侧的这扇窗户已经熄了灯,看来玛蒂娜已经睡下了。
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沌,像是在从亚平宁山上摔下来一般晕晕乎乎的,而夜里的风一吹,吹得她后颈发凉,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额角和后颈冒出了滴滴冷汗。而她想到如果自己在方才短暂失去意识期间内不小心松开手的话……
她低下头,看向脚下这条狭窄巷道由石板铺就的小路,咽了咽口水。
这下不止额角和后颈了,她全身都冒起了冷汗。
这……是幻觉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一天之内出现了两次幻觉……
那这是做一百年的眼保健操都没有用的了。
她得想想自己是不是脑子里出了什么问题。 乔娅的到来仿佛成为了佛罗伦萨近段时间天气的分割线,在她到来之前,佛罗伦萨日日风雨交加,而在她到来之后,佛罗伦萨日日阳光普照,托蒂府邸的庭院里又响起了声声聒噪的蝉鸣。
而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乔娅以外的意大利人,都非常喜欢夏季的阳光。
每天早晨,第一缕阳光攀爬上佛罗伦萨的屋顶上时,这座城市的居民们便扛着自己前一天晚上切好的面条上顶楼露台上晒了起来,有一些家中没有露台的居民甚至把面条晒在了人来人往的教堂广场上。
以至于乔娅每天早晨伸着懒腰拉开房间的百叶窗之后,除了那层层叠叠的红色屋顶,便是那层层叠叠无处不在的意大利面。
感觉自己近期患有意大利面PTSD的乔娅又默默地关上了窗户并且决定近几天内不再出门。
而等到她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时,又会刚好碰见托蒂宅邸的两个男仆像挑水一般,扛着挂满了刚切好的面条的横木,经过她的房门口,朝通向三楼的阶梯走去,在看见她打开房门之后,还笑着说:“乔娅小姐,马上就有新鲜的面条吃了!”
乔娅:“……”
她觉得自己的意大利面PTSD大概是好不了了。
托蒂家族虽然是佛罗伦萨极为著名的望族,但是成员结构却非常简单,乔娅只在这里待了两三天,便对这个家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与大多数名门望族分支以及各支成员极多的情况不一样,托蒂家族虽然曾经极为兴旺过,但近百年来,每一代的人丁都十分单薄,里卡多这一辈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嫁去了热那亚的姐姐,不过在很多年前便已经因为难产过世;而里卡多自己也就只有马科这么一个儿子,可以说是整个佛罗伦萨的贵族之中成员最为稀少的,如果有一天家族之间聚众斗殴,那么托蒂家几乎是立于必败之地的。
托蒂家族成员少,仆人自然也少,除了专职伺候卧病在床的玛蒂娜的伊莉莎奶奶,就只有小姑娘丽莎,以及两个身强体壮性格开朗的年轻小伙子,阿图罗和西里欧。
——西里欧就是那天与丽莎在乔娅门口闲聊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