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是当今天子的客人,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这是陛下心爱的天青釉折肩瓶。”
青如天,明如镜, 实在美极了,仿佛大声说一句话都惊扰了这件美好的瓷器。
应迦月专注地凝视着面前那精美绝伦的折肩瓶,心中生了几分奇异的感觉。宋瓷的流畅和谐之美, 艺术水平之高, 她不是不知道, 可传到后世的宋瓷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远远比不上明清瓷器的热度,此时能够亲眼观摩这些举世无双的宋瓷,难免心潮澎湃。
赵昀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身着天青色绣花褙子的少女静静立于书架之前, 收敛了平时的锋芒, 仿佛与那面前的瓷器融为了一体, 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恬静。
赵昀不愿打破这份美好, 便径自走了进去,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那太监看到官家走进来了,正要行礼,见对方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才堪堪噤了声,依旧站在应迦月的身边,为她解答问题。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应迦月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旁边的小太监没有听清,便精着耳朵细听了一遍,“您说什么?”
“没什么。”应迦月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能拍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她也传不回现代啊。
于是只能是驻足在原地,远远欣赏着这些珍贵无比的“文物古董”,只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将它们画在心里。
看得出她很喜欢这个地方,赵昀缓缓走上前去,站在了应迦月的身后,那小太监见状连忙退了出去,生怕打扰到他们二人。
“你若喜欢这些,朕便为你寻来这大宋最名贵的瓷器,着人放在你的宫里,每日醒来都可以瞧见。”
赵昀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应迦月却并不觉得意外,她转过身来朝他行了个礼:“民女给陛下请安。”
赵昀连忙扶住了她的手:“没有外人在,就不必拘礼了。”
应迦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不是名贵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有时候,瓷器也是要看眼缘的。就如同眼前这折肩瓶,民女读不懂它,却自然有人愿意去读。”
赵昀却没有因为她的反应而恼羞成怒,只是淡淡笑了起来,自嘲道:“朕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自小便出生在乡野田间,比不得在宫里出生的皇子,自幼便博古通今、眼光独到。哪怕只是简单的山水画,也要比旁人费上三倍的力气才勉强入门。可若是你喜欢,朕会为了你去学,就算读不懂你的心,只要能多靠近一点,便足够了。”
赵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应迦月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分感动的,毕竟这样的话从一个帝王的口中说出来,着实不太真实。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对方并不是真正的喜欢自己,因为她见过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陛下。”思考了很久,应迦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这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不放呢?我自问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既没什么本事,也不爱你。不过是一具躯壳进了宫,平添一双筷子吃饭,有何意义?”
“这世上不爱朕的人何止你一个?既然一定要有人进宫,为什么不挑一个朕喜欢的?”赵昀俯下视线,凑近了她,嘴边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更何况,朕每日哄着你,惯着你,宠着你,总有一日你会爱上朕的。”
听到这样的话,应迦月一下子便愣住了,旋即皱起眉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以前相处的时候还没发现,现在怎么觉得他的想法越来越畸形了,甚至有些可怕……
看见她这副表情,赵昀却并没有失望,他收敛了方才的笑意。
转过身来,冷声道:“考虑清楚了吗?贾府的人头都悬在你的手上,应纯之还在东广苦苦坚守,你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就这么白白战死吗。”
应迦月双手缓缓攥起来,眼眶也微微发红。
他的声音陌生而又疏离,不再是从前那个客气明朗的少年,会为了几袋干粮便诚恳道谢,而是多了几分帝王的凌厉果决之感,不容拒绝。
“朕听说,秦九韶回来了。”赵昀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朕还以为他死了,很是伤心了一阵呢。淮河的水那么凉,可得好好补补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