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丢给她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宫里头的贵人给你的,现在,你自由了。” 饭菜已做好了。
府中的厨娘想给自家少爷补补身子, 做的都是些让人胃口大开的菜, 灸鲚鱼、花梅球儿、还有用藕、莲、芋做成的云英面, 个个都是香气扑鼻,让人胃口大开, 就连站在一旁的三七都暗中咽了咽口水。
秦季槱坐在主位上面看着自己的儿子,只巴不得再多看几眼,生怕一不留神便又没儿子了。
看着看着,心中便来了气。
“我当时就劝过你, 让你不要去楚州趟浑水。当年在巴州的时候,你就险些送了命,这教训还不够?打仗有多危险你不清楚吗, 要是真死在淮河,咱们秦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秦九韶放下筷子,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怕死便不打了吗?若是大宋的社稷断了, 小家的香火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季槱知道自己说不过儿子, 却还是怒目而视:“说你两句你还有理了?总之以后不许再掺合这些事了, 你不是喜欢研究算学、营造吗?爹以后给你请更多的老师, 咱们就在家里静心钻研学问,一样是报效国家。”
“行了,老爷,别再数落咱们儿子了, 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郑氏嗔怪地看了秦季槱一眼, 又夹了一块酥肉到秦九韶的碗里, “只要韶儿能活着回来, 我便什么也不求了。”
“说的倒也是。”秦季槱也不是个听不进话的人,尤其是自家娘子的话。大概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道,“对了,韶儿,你可知道当今的皇帝是谁?”
秦九韶神思恍惚,有些没听清,便没有答话。
秦季槱心中高兴,自顾自道:“当今天子便是你昔日的同窗——沂王殿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啊,日后出仕为官,想必官家也能高看你几眼。听说,咱们这位新帝可是个念旧的人呢。”
一旁的郑氏叹了口气道:“哎,说起来这世事也是实在难料,曾经的太子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绍兴来的穷小子竟然一朝登基为帝,这龙椅竟是这么好坐的?”
见自家娘子口无遮拦,秦季槱立刻喝道:“无知妇人,这等话岂是你能说的!还嫌世道不够乱吗?”
“老爷,我……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郑氏吓得立刻噤了声。
父亲母亲的话断断续续传进了耳朵里,秦九韶看着自己碗里的那块肉,拿着筷子,却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口。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便也没有太好的胃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头揪着一根线,又细又长,线的那头连着一轮小月亮,像是风筝似的,渐渐飘向了他看不见的方向。
“三七。”秦九韶忽然唤道。
“诶,少爷,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颤音:“她回来了吗?”
三七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便回道:“还未呢。”
秦九韶再一次将筷子搁在了旁边,声音艰涩:“那你还愣在这做什么,去打听打听……”
他自己的话还未说完,便站了起来:“算了,我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郑氏没想到会这样,连忙皱眉道: “这怎么行呢,张妈做了这么多你爱吃的菜,你连一口都没吃,饿着肚子可如何是好?”
“爹,娘,你们先吃吧,我吃不下。”秦九韶也顾不上许多礼仪了,起身便下了桌,径自朝门口走去,心里那根线仿佛在无形中牵引着他,一点一点的,带着他朝外走。
三七连忙跟了上去,轻声唤道:“少爷。”
可转眼间,秦九韶的背影就已经匆匆消失了,只留下一句喃言,带着淡淡的余温,一如往常。
“若是她忘了回家的路,我便去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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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
樱桃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伴随着众人艳羡的眼神,她连忙上前道:“官爷,我家小姐她……”
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樱桃便改口道:“宫里头的那位贵人,身边可还缺服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