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秦九韶的负面文字主要出现在两个地方。
一个是周密在《癸辛杂识续集》里说的秦九韶杀了儿子的妾。
一个是刘克庄的《缴秦九韶之临江军奏状》,这里记录了秦九韶杀死了得罪过自己的儿子,谋夺上级的田产,随身佩戴毒药,见到讨厌的人就杀掉,甚至还和宠爱的姬妾在院子里交、欢。
应迦月默默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这两篇文章其实有些奇葩,一个说是杀儿子,一个说是杀了儿子的妾,可见这两个作者也是搞不拎清的状态,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只是为黑而黑。
她曾经学过一篇课文叫《观潮》,就是周密写的。周密和刘克庄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可仔细翻阅史书之后就会发现,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主和派贾似道的追随者,而秦九韶跟随的却是当时的主战派吴潜。
主战派在这段历史中并没有占据上风,吴潜坚持抗击蒙古,可他那一派的官员或是遭贬,或是冤死,秦九韶也不例外,一路被贬,最后被贬到梅州,在梅州郁郁而终。
也就是说,这两篇定性了秦九韶人生污点的文章,都是出自他的政敌之手。
应迦月扶额,内心思绪万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看来,秦九韶很有可能是因为政治立场被打压,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世人误解了八百年。
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是父亲应建国给她发过来的。
“还在图书馆吗?在停车场等你,中午一起吃个饭。”
应迦月沉默了片刻,最终收拾好书包下了楼,去了停车场。
其实算起来,和父亲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了,只是自从父母各自重建家庭之后,应迦月就觉得自己像个边缘人物,在哪里呆着都觉得尴尬。
“小月啊,多吃点,今天阿姨请客,可别给我省钱啊。”
这里是家很高档的餐厅,坐在她对面的是父亲后来娶的妻子,以及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应迦月一个人坐在角落,也不和他们搭话,只是默默地玩着自己的手机。
弟弟妹妹跟她也不亲,平时也没什么话聊。
“小月啊,准备考哪所大学啊?”阿姨一边摸着自己儿子的头,一边笑着道,“我听说今年高考题目特别难,你对自己有没有信心啊?”
应迦月吃了一口青菜:“还行吧。”
“没关系的。”对方安慰道,“就算没考上也不怕,阿姨跟隔壁技校的副校长很熟的。”
“……”应迦月的青菜哽在嘴里。
“你这说的什么话。”应建国用余光看了自己女儿一眼,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便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刚考完试,补补身体。”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安静到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
“谢谢爸。”
应迦月放下筷子,看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眼,笑了笑:“也谢谢阿姨的好意了,不过这么好的机会,还是让给弟弟吧。”
“你!”对方被怼了一下,脸色立刻就挂不住了,看向了旁边的应建国,“建国,你看看你女儿,我好心为她着想,怎么这么不尊重长辈呢?”
应迦月才懒得跟她废话,本来吃饭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来走个过场。
当下便直接站了起来:“爸,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走到弟弟身边的时候,应迦月的脚步顿了片刻,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乐高的套盒,轻轻放在了弟弟的面前,语气平静。
“生日快乐。”
然后便推门离开了。
外头起了一阵凉风,在这燥热的天气里让人心静了几分。
高楼大厦伫立在原地,道路上车水马龙,来去匆匆。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可她却忽然很想念临安,想念临安的每一个人。 阎姣娘仔细回忆了一番和秦九韶的对话, 总觉得他和这宫里的某一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否则他为什么要跟着杂耍班进宫?她先前试探性地问过几次, 只是没能问出个究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