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韶神色漠然,心中却隐隐作痛:“她想要呆在什么地方,是她的自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话刚落音,秦九韶忽然僵了僵。
不为别的,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起那日在大殿之上,应迦月看着自己说出的那句话——“你相信时间会错位吗?”
“你相信,多年以后的人会见到多年以前的人。过去的事情,会重新再发生一遍吗?”
时间,错位,过去,从前。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束光照了进来,灵光乍现,秦九韶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和应迦月一起经历的种种都在眼前浮现,想起她偶然间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行举动,想起她曾说过的那些听起来很古怪的话。
……
“我怎么这么倒霉,为什么在高考的时候把我弄到这里来……”
“就是数学书上那个秦九韶吗?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的儿子,中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秦九韶?”
“AlphaGo,围棋人工智能程序啊!”
……
秦九韶就那么僵硬的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
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狐妖,而是时间。
应迦月,消失在了时间里。
天机 杨忠辅老先生的院子还和之前一样, 没有太大的变化, 此时此刻, 他正坐在树下自己与自己对弈,自得其乐。
月亮已经出来了,院子里只是点了一盏油灯, 黯淡地有些看不清棋局。
“稀罕事, 孟衍君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杨忠辅先前听说过秦九韶在楚州的事情,当时还为自己失去了个忘年交难过无比,后来秦九韶归来, 特意过来报了个平安。秦九韶出生于官宦世家, 前途一片大好, 记得自己这么个远离朝局已久的孤家寡人,已是难得了。
秦九韶揖了一礼,这才坐在了他对面的石凳上, 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九韶此次前来,乃是有一困惑,还望先生赐教。”
杨忠辅抚了抚胡子:“怎么, 名满临安的孟衍君也会有困惑的时候?倒叫老夫好奇是何事了。”
“先生可还记得此前来过这里的一位姑娘?她似乎……不是属于此处的人。”秦九韶神色有些复杂, 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笃定沉着, 反倒显得有些失态。
杨忠辅但笑不语。
秦九韶顿了片刻,忽然转换了话题, 问道:“先生相信时间会错位吗?”
杨忠辅忽然沉默了, 他静静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 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良久, 杨忠辅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孟衍,你知道回归年长度是多少吗?”
秦九韶凝神道:“先生曾在《统天历》中写明,测得回归长度为三百六十五又二分四釐二毫八丝。”
《统天历》是庆元五年开始所推行的历法,是杨忠辅老先生的得意之作,但他也正是因为《统天历》才会被贬。
杨忠辅摇了摇头:“不,你错了。”
秦九韶有几分不解,便站在原地认真聆听杨老先生的教诲。
“回归年长度不是亘古不变的,而是在不断变化着的。”杨忠辅抬头看向了满天的星辰,看上去浑浊的双眼却通透无比,“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在更新变化的。”
秦九韶似乎被这句话击中,垂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太白昼见,气冲霄汉,老夫便知她不是寻常女子,亦或者说,她并不属于这里。”杨忠辅转过头来,看向了秦九韶,“于是便告诉她,有人穷尽一生逆转天象,有人生来便在天象之中。”
“天象之中的是何人?逆转天象的又是何人?”
“你觉得是何人,便是何人。”
杨忠辅抬起头来,看向了头顶的夜空。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天外有天啊。”
日月星辰,亘古不变。
秦九韶跟随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向了天边的繁星,漆黑的夜空寂静而又沉默,像极了一个神秘的时间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