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翠玉突然一惊,慌慌张张跑到小姐耳边道:“秦大人这几日独自一人住在山腰上,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
贺茗不愿意相信,便别过脸去,别扭道:“你胡说,我怎么从未听过此事?”
“那可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小姐当时还小呢,怕是听过也不会放在心上。”翠玉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道,“还有人说,那贾贵妃早在十年前便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秦大人这么久都未娶妻,怕不是在等着她回来吧?”
贺茗听到这样的传言,自然是有些失落的,饶是哪个女子知道意中人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人,都会有些难受吧。
“他在等那样一个人吗?”
贺茗的语气轻轻的,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叹息。
翠玉最是看不过小姐难过,出声安慰道:“小姐莫怕,就算那女子再是人间绝色,迷了官家又迷秦大人,可回来还不是三十岁的老妖婆了,哪里及得上小姐您年轻貌美啊?”
“翠玉,你住嘴!”贺茗蹙眉呵斥道,“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翠玉吓得立刻噤了声,不敢说话了。
虽然明面上斥责了翠玉,可贺茗心里头却隐隐动了动,是啊,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再风华绝代的人,到了如今恐怕也不似往日那般光彩了吧。
贺茗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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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恐怕不会用我。”
……
吴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当下便愣了愣。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他常年在京中,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关于那个神秘的狐妖贵妃,关于秦九韶和官家之间的那些传言。
秦九韶将最后一个构件打磨平整,然后轻声道:“半真半假吧。”
吴潜从前是不相信这些事情的,直到从秦九韶嘴里亲口说出来,才觉得震惊无比。
秦九韶在政事上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名气不小,身边更是从来不缺举荐之人,可却始终得不到官家的重用,至今做过最高的官也不过是副职通判。别说是自己的举荐了,就连参知政事真德秀屡次向官家提起,也都没有任何回应。对于这件事,吴潜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若真是这样,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于是便为他感到惋惜:“以你经世之才,本该平步青云才是,何至于此?”
从吴潜的角度来看,这个女子实在是害人不浅,让朝廷不得不埋没这样一个人才。
“仕途不顺,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秦九韶淡淡笑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桌面上那一堆书稿,平静而又温和。“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学你想学的东西,做你想做的事。如今看来,至少我还有想做的事情。”
吴潜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见了他随意放置在桌上的书稿,便走过去翻阅了起来,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还有不少清晰明了的图示,诸如田地、佛塔、军阵等等,无一不详。
“这些是?”
秦九韶解释道:“这些日子我在湖州钻研算学,也有些像样的进展,悟到了些许数学和世间万物的联系。我打算将这些日子处理整理成册,以便后人察看。若是我这些浅显的算理能造福后世,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吴潜心中感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通透。
他只想着朝廷埋没人才,可秦九韶的心中所想却超脱于庙堂之上。
历经十年兵祸动荡,他的思想维度已经从一个横向的国家上升到纵向的时代,而不仅仅只是在关注眼前的得失。
吴潜低低喟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固然重要,可也别忘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肩上传来沉沉的力道,秦九韶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于是便笑了起来,声音澄澈明净:“不急。”
秦九韶不知道吴潜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走上前去,将那些书稿整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