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厚有力的男声响了起来,应迦月顺着声音看过去,就对上了那中年男子温和的目光,没有太多情绪,但总算是没有恶意。
于是她便站了起来,默默立在一旁。
贾涉缓缓走到贾似烟的面前,摇了摇头,语气微怒:“这次之所以让你抄写《惠民简方》,不只是让你知晓民间疾苦,更是为了磨练你的性子。你平时任性妄为也就罢了,如今正处非常时期,竟还敢这般胡来,糊弄于我!”
他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在女儿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一心想把她培养成德才兼备的闺秀,现在看来,怕是嫁人都难。
贾似烟从来没有被这样当众训斥过,几乎就要哭出声来:“爹,女儿没有啊。”
贾涉恨铁不成钢,怒斥道:“我贾涉身为大儒贾谊之后,竟然教出你这么个无才无德的女儿,让我以后如何去面见先祖!”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迦月一下子惊了。
贾谊?就是写《过秦论》的那个贾谊???
贾涉?南宋抗金名将贾涉?超级权臣贾似道的亲爸爸?
那这位……
应迦月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跪在自己旁边梨花带雨的妹子,咽了咽口水。
这位应该就是宋理宗最宠爱的贾贵妃了吧。
苍天啊,她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来……身边的人不是藏龙就是卧虎。
教训完了自己的女儿,贾涉转过身来,看向了一旁正在疯狂重组世界观的应迦月。
“你从何时练得这样一手好字?”
应迦月愣了愣,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到贾涉所处的年代,她才有些明白了,这个年代,赵孟頫应该还要过几十年才出生吧……
而她正巧擅长赵体,因为赵孟頫的书法体态优雅,端正严谨,在从楷书过渡到行书的时候,她才选择了赵孟頫的《胆巴碑》,现在下笔还有几分接近赵体的韵味。
年代接近,审美接近,也难怪贾涉会欣赏了。
“就随便练练……”
应迦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侵犯了赵孟頫的知识产权……只能在心里默默拜了拜,希望赵孟頫先生不要跟她计较。
见她不愿意回答,贾涉也没有逼她,只是拿起一张她抄写的纸,走到她面前:“怎么会想到这种奇特的装置?”
应迦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也不好直说什么消毒过滤的话,只想着以前看电视剧里学到的台词道:“想必大人发放《惠民简方》的目的,是为了防止疫情,让灾民少受点罪。殊不知病从口入,而水源也是疫情传染的主要途径。这个装置能让浑浊的水变清澈,制作起来也费不了几个钱,灾民们自己动手就可以做,所以我才斗胆加上去的。”
贾涉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小年纪,这般见解,颇有乃父之风。应兄若是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应当放心了。”
应兄?应迦月疑惑地抬眼,他口中的应兄难道是自己的父亲?不过这种时候她也不敢多问,免得引起怀疑。
“多谢大人夸奖。”
贾涉皱眉:“叫什么大人,叫叔父。”
“噢……”应迦月立马改口,“谢谢叔父。”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贾涉有一种亲和感,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较为温和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后世对他的评价——一个忠君爱国却壮志未酬的出色将领,。
贾涉将目光投向了贾似烟,态度算是缓和了些:“烟儿,往后你要多跟着迦月学学,整天除了吃就是玩,成什么样子。”
贾似烟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想了想,贾涉又嘱咐道:“明日我还有要事要忙,你代我去城外施粥,再把这些《惠民简方》派发给百姓,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贾似烟顿时觉得委屈:“爹,女儿毕竟是大家闺秀,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呢?”
清风穿堂而过,贾涉静静凝视着她,半晌,轻声道:“国难当头,个人的小节算得了什么,你是我的女儿,应当明白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