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贯道的眼神躲了躲,看向弟弟。贾明道便试探性地出声道:“父亲,眼下妹妹的事情还未解决,出征之事可否暂缓?”
“是啊父亲,您刚才动了气,还需好好调理才行啊。”
贾涉看了看他那整日喊着要收复故土的两个儿子,眼神失望不已,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教子无方,才导致家门不正。
正在他痛心疾首之际,一旁的秦九韶回身拱手。
声音琅琅如玉石:“老师,九韶愿往。”
“好,好。”贾涉大笑了两声,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只是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厮连忙跑出去请大夫,场面混乱不已。
应迦月在身后看着秦九韶,他说完那句话后便静默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犹自喊冤的喊冤,喊打的喊打,喋喋不休,以三寸之舌困顿于方寸天地。
而那人,于逼仄狭小的门框目放天外,不语,不动。
彼时的她,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所想,他的所求。
那日,秦九韶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了,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父亲从前让他学习兵法之时,他曾在心中暗暗想过。
“但愿永无用武之地。” 贾涉第二日便生了大病, 在床上卧病不起, 府中上下急作一团。
眼看着就要出征了, 主将的身体却成了这个样子,皇帝忧心忡忡, 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到了贾府,催令他速速调养身体。
朝中还有不少政敌认为贾涉是不想出征才故意装病,纷纷上书弹劾他,只是皇帝一概未理, 全都压下去了。
贾似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逗弄蛐蛐。他将盖子轻轻盖好,便站了起来, 正巧碰上了自己的两个哥哥。
贾贯道皱起眉来,摆出大哥的姿态指责他:“似道,父亲昨日急火攻心, 卧床不起, 你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斗蛐蛐。”
贾似道懒得理他, 抱着自己的盒子就要走。
一旁的贾明道也跟着帮腔, 语气讥诮:“你和贾似烟不愧是一母同胞,一个心狠手辣,一个不务正业。”
“骂我姐姐就骂我姐姐,别带上我好嘛?”贾似道对天翻了个白眼, 小小的个头直接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
被最小的弟弟无视, 贾贯道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这个大哥说话?目无尊长, 整日玩乐, 你还配做父亲的儿子吗!”
贾似道回过头来,稚气的脸上尽是不屑:“外敌当前,临阵退缩,究竟是谁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你们不去,我去。”
说罢,抬脚便离开了,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哥哥。
病榻前。
贾涉听到小儿子要随自己出征的时候,没由来地鼻子酸涩。
心中长叹一声:天不亡我贾氏啊。
“爹爹,让我跟着去吧。”贾似道站在床边,和别人坐在那里一样高。他从腰间掏出小剑,有模有样地挥舞了两下,“我近日跟孟衍哥哥学了两招剑术,保护爹爹不成问题!”
贾涉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还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想保护爹是好事,但你还小,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葬送了性命可怎么了得。再说了……就你这点三脚猫工夫,人家都瞧不上眼。”
贾似道在原地静了静,妥协道:“那儿子便在家中勤学苦练,等您回来!”
“爹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回来。”贾涉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只是到时候若再让我发现你玩蛐蛐,便全给你放生了!”
贾似道一听要动自己的宝贝蛐蛐,委屈不已:“爹,你怎么可以这样?”
贾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咳嗽了几声,心口隐隐作痛。
下人上前通报道:“老爷,秦少爷到了。”
“快让他进来。”
贾似道见父亲有正事要谈,将枕头垫在了父亲的后背上,同秦九韶打了个照面便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