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征召民夫修河渠、疏通河道都是有补贴的,不过也只是负责民夫的一日三餐。而这些活又辛苦和危险,运气好的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可运气不好,受什么伤事小,掉下河里淹死事大。
可是农闲时去做这些活还算正常,在这种农忙的时候去,无异于要农民的命!
新知州大抵也是知道农忙时候田里需要人手,若是全部人手都从鄞县调派,那肯定出乱子,所以他想出了分摊人数的办法,让除了定海县之外的每个县都召集八十余人过去。
八十余人对一个县来说不多,可是搁谁都不会乐意当这八十余人中的一个,届时必然要出一些乱子。
这只是唐浩根烦恼的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一些豪强富户偷偷地填了广德湖、东钱湖来做圩田,这位新知州一来就调查了两湖的面积,然后佯装不知道那是豪强富户堆填起来的圩田,只当是“淤泥”,所以才打出疏通河道等名义来“毁田还湖”。
这样做势必会得罪那些豪强富户。唐浩根倒不是站在豪强富户那一边的,他也认为新知州的做法很利国利民。然而他在衙门当差多年,也常常接触这些豪强富户,自然知道,若是得罪了他们,那新知州日后的工作可能得受不少阻挠。
他希望新知州能用循序渐进的办法,一步步地解决这些问题,可是他一个县衙典事,连在新知州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给他献言献策了。
县令倒是有机会劝谏新知州,可是唐浩根瞧上司的德性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唐浩根叹了一口气,然后抱了家里的一坛子酒,跑去找宋玉延唠嗑去了。
唐枝将他“送”到宋家,宋玉延看见这兄妹俩,一个抱着酒坛子,一个一副“你知道怎么做”的神情,寻思着她大概又得喝一晚上的茶水了。 唐浩根这一晚没喝多少酒, 因为他只顾着跟宋玉延说正事去了。
宋玉延听了他说的事情后, 结合原主记忆里新知州的遭遇, 她基本上可以肯定, 所谓的“民乱”,或许跟这些豪强富户脱不了干系。
若是因为新知州的举措侵犯了豪强富户的利益, 那么他们会做出“利用百姓对这次征召民夫疏浚河道的怨念,以及撺唆那些无业游民为新知州找麻烦”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新来的知州连权力都还未完全接手,很多事情自然控制不住。他们将事情闹大,好让朝廷知道新知州的过失, 从而将新知州贬职, 这样一来,他们的利益不会被侵犯,还能将碍事的人踢走……
当然, 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宋玉延的猜想。
她问唐浩根:“你希望可以提醒新知州, 但是又担心你的身份无法接近他?”
唐浩根点头。宋玉延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不过不一定奏效。”
唐浩根来了精神,也顾不得喝酒了,问:“什么法子?你快些告诉我。”
“你说过, 明府之所以想送这些留青竹刻给新知州,那是因为新知州是个喜好文雅之物的人,所以……”宋玉延在唐浩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唐浩根眼前一亮,旋即又拧起眉毛:“可是这会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
宋玉延道:“若那知州是个能听劝的,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即便他不听劝, 我一个刻竹子的,又能有什么事呢?”
宋玉延虽然不像唐浩根那样忧国忧民,不过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即使知道机会渺茫,成功的概率也很低,可她还是想尽她所能。再者,若能有效避免那场混乱,也能降低她受到牵连的几率。
唐浩根犹豫了片刻,才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俩人谈完事情,也已经很晚了,唐浩根心里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甚至对未来也有了些许期待,故而回家的步伐都是轻盈的。
唐枝见了,惊诧兄长这回身上居然没多少酒气。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兄长找宋玉延喝酒,结果总是他在喝,而对面的人却只喝茶,于是兄长觉得索然无味,干脆也不喝酒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也高兴了几分,认为总是让宋玉延少沾酒是对的,于是翌日她便拿了家里的半斤茶给宋玉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