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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玉延再次去鳖子山伐竹时,唐浩根恰好休息,便与她一道去了。不过,他的目的地不是鳖子山,而是县东南十五里外西屿乡的荪湖。
唐浩根是被唐枝支使去买生石灰的,因路途较为遥远,所以他借了一辆牛车,也顺道载了宋玉延一程。
一般制瓷、烧炭的窑场都在林木资源茂密的湖边,因为这方便窑户们就地取材,比如县城西北六十里的杜湖、白洋湖,余姚县的上林湖都是越窑窑场场址。
而荪湖不比杜湖、白洋湖大,主要作用也是用于灌溉农田,所以周围只有零散的几座窑场,其中便有烧石灰的石灰窑,又称之为“矿灰窑”。
路上,唐浩根问:“宋大郎你是如何想到用矿灰除虫的?”
“小时候听我娘提过,后又翻了一下医书,所以才记起来的。”
唐浩根回想起那个在宋玉延口中会种地、会草编、又会竹编,几乎全能的妇人,他也没想过宋玉延会撒谎,所以就相信了。
随后他又想起自己在宋氏义学读书的那些年的事情,心下感慨,与宋玉延道:“你读过几年书,便懂得如此多,你就不曾想过回去继续读书?”
这是继宋冰之后第二个劝自己回去读书的人,虽说宋玉延如今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可她仍旧没这般打算,便道:“就宋家眼下光景,莫说我回去义学读书了,我连给笋儿买蒙学的纸笔都暂时拿不出来。所以读书之事,我还需仔细打算。”
唐浩根摸了摸脑袋,他不过是觉得宋玉延浪子回头,而且行事作风越来越君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却忘了宋家眼下的经济情况,确实不足以支撑她回义学读书。
其实他觉得宋玉延跟自己是有些相似的,同样年少就没了爹娘,为了生计,不得不中断学业而肩负起养家重任。若是可以,他还是想读书,知贡举、中进士,然后舒展抱负的,可惜,他不得不在衙门当一员小吏,对上得承受上峰的奴役,对下得遭受百姓的白眼……
或许正是如此,所以他对宋玉延一向都抱有善意,也不全是因为他曾经在宋氏义学上过学。
宋玉延想趁此机会打听一下酒课定额的事情,毕竟她也不敢肯定原主的记忆就是准确的,又或者她穿越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蝴蝶效应。
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委婉道:“我前两日与人喝酒时听那酒肆的人说,朝廷近来似乎有什么关于酒税的诏令要颁布?”
“是酒课定额之事,月初的时候,三司就下发文书,要求各地提交酒税之数,说是为了定下固有的酒税。”
“那这是定下来了?”
“嗯,不过这事衙门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连正式文书都还未下发,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吗?”
“酒户们消息灵通吧!”宋玉延含糊道。
唐浩根深信不疑,又小声地跟宋玉延提了句:“我瞧这事兴许不是什么好事,可能要出事。”
宋玉延已经猜到这事十有八|九会跟前世一样,原主的记忆没错,而她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似乎影响微乎其微。
“怎么说?”
“平日里与酒务监官打交道可以看得出他们对朝廷此举颇为不满,估计朝廷定额酒税,他们肯定要有别的动作。”
宋玉延发现唐浩根还挺有先见之明的,不过即便是他,也是无力改变官府的决定的,所以她就没开口。
有牛车驱使,很快就到了鳖子山,俩人便分道扬镳了。不过唐浩根预料宋玉延要背很多竹子回去,还是有牛车方便一些,便与宋玉延约好了时辰,届时就在鳖子山脚下等。
宋玉延这回来伐竹,上次与人喝酒的效果便显现出来了,首先是跟她打招呼的人就变多了,得知她要伐竹,还有人主动帮忙。
不过宋玉延婉拒了他们,因为这回她带了锯子和柴刀来,她自己就能动手。就在她相中一竿不错的巨竹时,却忽然被不远处的一片白色给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覆在几棵树上的白色,远远望去,就跟现代路边绿植被涂抹了生石灰水一样。可是宋玉延清楚,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这时代,而比较有可能的是要么那几棵树得病了,要么是……